燕欢要为当初的那个决定弥补一生,如今,谁又能说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左不过就是,选择了,再也没办法回头。
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厚厚云层将灰蒙的天色染起了光亮,世间万物仿佛也在瞬息之间开了眼。
几只流雀落在树枝上追逐嬉戏,很快又从这根枝头飞往那一边。
袁逸礼缓步行至方婳身后,低声道:“现在,你想去哪里?”
方婳回眸,柔和日光下,他的脸色不佳,薄唇上染着一抹不自然的苍白,她愧疚地垂下眼睑,开口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说。”
“婳儿……”
“休息吧,赶了一夜的路,我也累了。”她自顾进去,袁逸礼终是跟进门。她知道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不过他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告诉她。昨夜是她自私了,一心想着要去沧州把那个秘密告诉袁逸轩,一点也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坐下了,方婳才自嘲笑道:“皇上不让我回越州军营便是早有打算不会让我回宫了。”
袁逸礼的眸子一缩,目光悄然流连在她的脸上,直言道:“你选择跟我走,还会再回去九王爷的身边吗?”
她掩住心伤摇头,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他紧绷的心弦却稍稍松了,仿佛她的犹豫便是他所能抓住的机会。他整个人蓦然坐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咬牙道:“那就让我照顾你,我没有你和他在白马寺朝夕相处的三年,可是我可以给你下一个三年,下下个三年,一辈子的三年!直到我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我都会保护你,维护你,袒护你,爱护你
!我不需要皇上的圣旨,我要的是你一个心甘情愿!”
他一心想要将她推至皇上的身边,以为他想给她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可最终他才发现他还是错了!方婳就是方婳,她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不会为荣华富贵折腰,不会为虚名所累。现在皇上已明明白白告诉他想要成全他们,而她也离开了九王爷的身边,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大哥说的没错,珍惜眼前的,他却蠢得直到现在才明白!
方婳睁大了双眸怔怔凝视着他,他握着她的手没有很大的力气,竟是在微微颤抖。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很疼很疼,曾经那么骄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袁家二公子,竟肯为了她这样低声下气。她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泛起来的眼泪,将手一点一点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他的脸色一白,蓦地再次抓住她的纤细冰凉的手指。
她的心口一跳,他悲凉道:“我已为我当初的骄傲小气付出了代价,难道你真的连一丝机会都吝啬地不肯给吗?”
她的眼眶到底是红了,却仍是咬牙将最后被他握住的手指抽出来,她大胆地与他对视,朦胧眼底竟是明镜一般的清明:“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在你我还有婚约时,我便已爱上别人,设计逼你退婚,你怪我是应该,连我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你。你还那么年轻,有光明的前程,你还有很多选择,随便哪一个,一定比我好千百倍……”
“我不要听这些!”他大吼着打断她的话,不是气她,是气造化弄人,要他们在洛阳分开,却又注定要在长安相遇。
方婳哽咽道:“袁大人……”
“不要叫我袁大人,我不是什么袁大人!”他蓦地起了身,目光直视着她,“现下没有旁人,你不要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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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掴
珠帘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容止锦眯起眼睛看了眼,送饭的侍女焦虑地道:“侯爷,求求您吃东西吧,否则太后娘娘会责罚奴婢们的!”
容止锦唉声叹气道:“吃东西能有什么用,成天把本侯关在这里,饿不死也闷死了,倒不如一边饿死一边闷死,你说这样去了地府阎王爷该怎么写我的死因呢?”
侍女错愕地睁大了眼珠子,真不知道这个小侯爷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那一个突然翻了个身,俊颜略微扭曲,看起来真是难受。
侍女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道:“侯爷,您怎么了?”
容止锦愤愤地叫:“没看出来本侯胃痛得很吗?骅”
侍女涨红了脸,小声道:“那……那是您不吃东西。”
“就你们这样把人关着,谁会有胃口啊!”他理直气壮地瞪着她。
侍女忙道:“您自个惹太后娘娘和国舅生气了,他们才会关着您,您日后听话了,自然就不会关着您了。膨”
容止锦翻了个白眼,太后姑妈把他关在这里的真正原因自然不会同他们说,不过容止锦想来也觉得太后给的那个理由应该很劣质!他继续翻了个身,呻吟着叫痛。
“那……奴婢给您请个大夫来。”
侍女说罢便要走,容止锦皱眉道:“请什么大夫啊,你是想找人把吃的给我灌下去吗?”
侍女摇头。
他又道:“那不就得了,你做点让本侯开心的事,本侯心情一好就有胃口了,有了胃口就吃东西了,吃了东西胃就不痛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侍女倒是警觉了,咬着牙道:“小侯爷,您可别想着逃出去啊,这外头可有好几十的侍卫呢,您逃不了的。到时候,怕又惹太后娘娘和国舅爷生气!”
容止锦的眼珠子转溜了两圈,嬉笑道:“这么多天我都那么安分,也该给点奖赏了。你去找我爹,把我最喜欢的那柄金边折扇给我带来,我摸着它就开心了,开心了就有胃口了,不然,饿死了本侯,看你们怎么跟我姑妈和我爹交待!”
侍女在他床前愣住了,似在犹豫。
那一个呻吟得更欢快了,最后干脆在床上打起滚来,侍女到底听不下去了,只得答应了。
门一关,容止锦立马跳起来捧过碗就开始狼吞虎咽,绝食真不是人干的,饿肚子太难过了,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容止锦的嘴角一勾,他还要谢谢刚才的侍女告诉他外头有好几十的侍卫,否则他还真的打算硬闯了,眼下看来,他还真是得忍一忍。
吃饱喝足,侍女才带着他的宝贝折扇姗姗来迟。
“啊……”侍女看着桌上一片狼藉惊讶地站住了步子。
容止锦疾步上前就夺下了她手中的折扇,不悦地瞪着她道:“看什么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难道你要本侯把吃进去的给你吐出来不成?”他说着,伸手一抠,还真的做出要吐的姿势,侍女吓得立马收拾了东西跑出去。
听着锁链的声响结束,容止锦才松了口气转身坐在床沿上,他的拇指微微用力,折扇的扇骨轻易被推开,里面用薄如蝉翼的真丝抱着一样东西。他舒了口气,将东西拿出来小心摊在桌面上,正是他素来做面具的材料。俗话说的好,握剑者剑是命,他的本事在这里,做面具的东西自然也是要随身带着的。只不过那次事发突然,他被太后押来时折扇没带身上!
两个时辰后,里头又传出容止锦的叫喊声,一个侍女推门进来,隔着屏风问:“小侯爷您怎么了?”
容止锦坐起来,盯着那侍女看了会儿,突然脸色大变道:“怎么换你了?先前那个人呢?”
侍女低笑着道:“奴婢阿绿,阿彩肚子不舒服,如厕去了。”
容止锦瞥一眼身后的面具,哀叹道:有没有搞错啊!
他可只够做一张面具的材料!
容止锦咬咬牙,坚持道:“你叫阿彩来伺候我,马上叫她来伺候我!”
“可是……阿彩在……在茅房。”
“混账,那你就去把她叫来,难不成你要本侯去茅房找她吗?”
阿绿的脸色白了,咬着唇低头站着。
容止锦继续道:“还不出去叫人去?你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看得我更加不舒服了!”
阿绿“嘤”的一声哭着跑了。
阿彩果真很快就来了,径直绕过了屏风上前,见容止锦背对着她站着。
“小侯爷?”阿彩狐疑地叫他一声。
容止锦冲她招手:“过来,本侯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阿彩忙上前立于他的床边,低声问:“您要给奴婢看什么?”
“就是……这个!”容止锦猛地转过身来,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阿彩。
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一张脸,阿彩的眼珠子猛地一撑,随即惊叫一声吓昏得了地上。
“喂……”容止锦吃惊地跳下床来,他原本只是想小小吓她一下,然后把她打昏了出去的,那知道现在还省事了!弯腰拍拍阿彩的脸,果真是昏过去了,容止锦深吸了口气,低语道,“阿彩丫头,借你的衣服一用,得罪了!”
阿绿坐在廊下抹着眼泪,忽然见阿彩也哭着从里头出来,身上还披着容止锦的披风。阿绿吃惊地站了起来,叫她:“阿彩,你怎么穿着侯爷的披风?”
阿彩哽咽哭着叫:“他说我的衣服丑!”说着哭着跑开了,一路冲出府邸去。
阿绿愣愣地回头看身后的房间一眼,心情一下子就平衡了,原来那小侯爷看谁都丑呢,那一准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阿彩”一口气跑到了外头才松了口气,掀掉了面具露出容止锦的脸来,这侍女的衣裳也太短了,幸亏他有准备把自己的衣服也藏在披风下带出来了!
身上没有钱,他只能将金边折扇跟一个小贩换了一匹马,也不必多想,毫不犹豫是要去边疆的!
西楚的军队连着攻打了越州两日也没有破城,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方婳与袁逸礼休息了两日也不见燕欢派人来,心中不免忧虑起来。可燕欢又分明说得很清楚要他们不必去越州……方婳沉思片刻,才欲开口,忽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靠近。她心中一喜,以为是燕欢,却见袁逸礼的脸色大变,他伸手拦住了她。
“怎么了?”方婳蹙眉问。
袁逸礼的话语低沉:“若是皇上的人,怎可能没有马蹄声?”况且,外头的脚步声分明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方婳的神情紧绷,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支玄铁箭矢已直直从窗户射进来,插|入内室的泥墙之中。
紧接着,外头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出来!”
方婳猛地与袁逸礼对视一眼,咬牙道:“西楚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离开西楚军医的时候没有追兵,如今怎么会有人追来这里?他们因为笃定了不会有追兵,便是坦然地留在此地休息了。
袁逸礼的脸色很难看,他将方婳拉至身后,低语道:“一会儿你就躲在我身后,放心,我会保护你。”
“不,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要和他们硬来,他们人多,你挡不住他们。”方婳说着,疾步冲至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外头是西楚士兵早已悄然将这处屋子包围住,见她出去,为首之人开口道:“我们臀下有请贵妃娘娘。”
方婳的黛眉微蹙,是轩辕承叡吗?还是燕修?她有些弄不清楚了。
袁逸礼从里头追出来,厉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太子,这是大梁的地盘,她是我大梁的贵妃娘娘,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西楚士兵冷笑道:“你们的地盘?只可惜你们皇上专注着防守越州,没功夫来管你们!贵妃娘娘若是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去请贵妃娘娘过来!”
他的话音才落,一众人全都亮出兵器围了上来,袁逸礼抽出长剑便与他们缠打在一起。方婳紧张地叫:“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他!”
轩辕承叡心狠手辣,她是真的怕了!
一个士兵过来拽住了方婳的手,袁逸礼的眸子一紧,飞身过来一脚踢开了那士兵的手,直接将方婳捞至身侧。她心跳如鼓,紧紧躲在他的身后,对方人多势众,他的元气尚未恢复很快就落了下风。
“你让我跟他们走,你忘了,他也在西楚军营,轩辕承叡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听得耳里,却仍是倔强地道:“我不会让你跟他们走的,除非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方婳张了口再欲劝,也不知是谁从身后拉住了她,她下意识地轻呼一声,袁逸礼回头护她,后背冷不丁已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却仍是帮方婳摆脱了那个士兵,抱着她往后退了数步,长剑横在她面前,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西楚士兵。
轩辕承叡看来是势在必得的,派来的全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袁逸礼别过脸咳嗽一声,唇齿间已尝出了血腥气。
方婳红着眼睛,低低道了句“对不起”,才袁逸礼诧异的眼神里,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鞘,狠狠地击打在他的颈项。他撑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整个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西楚的人也都吃惊地看着她,她咬牙从袁逸礼的靴筒中抽出了匕首站了起来,匕首褪了刀鞘架在自己脖子上,冷冷地道:“我跟你们走,你们谁也别伤害他,否则我就死在这里!”轩辕承叡这般大费周,想来是不会愿意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身的。
果然,为首之人猝然笑道:“那就请贵妃娘娘上马。”
方婳却不动,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先走,给我留下一匹马。”
那人皱了眉,方婳又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吗?”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为了袁逸礼她也不敢跑。
西楚的士兵到底是撤走了,方婳侧目看了地上之人一眼,深吸了口气,咬唇爬上马背跟随着他们离去。
经过上次的时间,西楚军营的守卫越发森严了,方婳跟随着他们一路进去。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燕修的营帐,眼下天色已暗沉,燕修的营帐内却没有点灯,方婳不免皱了眉。
“娘娘请下马吧。”马匹不知何时已停下,方婳依言从马背上下来,那人已替她拂开了帐帘,方婳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入内。
轩辕承叡负手站在地图面前似在思索着什么,听得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才抬眸看了一眼。他的眸色一紧,突然大步朝方婳走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腕被他用力扼住,他的力气很大,直接将她甩在冰凉地面上。她吃痛地抚着手肘,那人已蹲下身来,用力钳住她精巧的下巴,冷冷道:“方婳,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他派人将她抓回来,现在他却来问她想怎么样?
方婳痴痴一笑,目光紧锁住他,忍住痛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