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萨雷斯确实已经从老板门德斯那里得知情况了,霍拉布钦派人打砸了孟箴的足球学校。
门德斯授意冈萨雷斯不要表态,可以说几句好话,但如果孟箴要拉着他向霍拉布钦摊牌,那就推说要向上请示,总而言之用拖字诀,行动是一定没有的。
冈萨雷斯虽然不清楚门德斯到底想什么,难道就坐视他们被霍拉布钦挤出南美,但毕竟老板已经下了命令,他也就听命行事。
因此面对孟箴的时候他摆出一副震惊的表情:“竟然有这种事!那位奥伊斯顿先生的情况怎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孟箴表情沉重:“说不好,伯德女士告诉我他伤到了头……可能很严重,或许有生命危险!”
冈萨雷斯下意识坐直身体,尽管南美社会比较混乱,但这可是一条命啊。
“奥伊斯顿先生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我想无论如何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合伙人,遭遇了这么严重的事,我们总要去看看他,尽一份心意。”孟箴一面说一面察看冈萨雷斯的表情,注意到他犹豫了,手指也从鼻子一直摸到耳朵。
“去圣保罗吗?这个……”由于孟箴打出的招牌是去探望公司员工而非和霍拉布钦对峙,冈萨雷斯一时给不出需要请示老板的理由,他是南美地区的负责人,这件事理所应当在职权范围之内。
孟箴坐在他对面只是叹气却不多说话,看起来把主动权完全交给冈萨雷斯。
“好吧!奥伊斯顿先生是我们公司的一份子,他不幸受伤,我们必须要去。不过他是被什么人袭击的?报警了吗?警方有没有说法?”冈萨雷斯问。
孟箴说:“报了警,警方只说是几个年轻人喝醉了闹事,奥伊斯顿先生也是纯属倒霉。”不管怎么说,先让冈萨雷斯前往圣保罗才是第一位的。
“唉,原来如此,”冈萨雷斯也跟着装糊涂,好在孟箴没提起霍拉布钦,他同样假装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
最终孟箴和冈萨雷斯约定坐明天早上九点的第一班客车前往圣保罗,表达一下南美公司对公司员工的关心和慰问。
伯德女士依言和奥伊斯顿开始装病,为了做戏做全套,又花了几百雷亚尔贿赂医生把奥伊斯顿转到重症病房。
因此冈萨雷斯看到的就是一个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又被纱布和绷带缠的像个木乃伊似的人,他的女朋友俯在床边满脸泪痕,床头的几台仪器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哔哔”声。
霍拉布钦下手实在太狠了,尽管冈萨雷斯预先有了心理准备,看见奥伊斯顿这副样子还是皱眉,尤其看到伯德女士裸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有着层层淤青伤痕,不由脱口而出:“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大家心照不宣避开那个主语,孟箴说:“好在警方说已经抓住人了,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伯德女士擦着眼泪说:“我们还以为是冲着足球学校来的,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抓住人又能怎样,警察说过一阵子就会放出来,不知道还会不会来报复我们?”
冈萨雷斯抓了抓自己头上所剩无几的头发:“我想不会了吧。对了,奥伊斯顿先生伤的这么重,这里的医院医疗水平能行吗?不如转去里约热内卢的大医院,或者就回欧洲,免得耽误了伤情。”
孟箴替伯德女士回答:“学校就开在圣保罗,他们担心学校缺了人没有办法维持,现在还是伯德女士的父亲,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先生在撑着呢。”
冈萨雷斯脱口而出:“学校还没关门?”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干咳两声,“安全为大,学校先休息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冈萨雷斯到了圣保罗,眼下的局势也由不得他,孟箴直接点出主题:“这个学校是南美公司的重要一环,关门恐怕会影响公司的运转。现在霍拉布钦虎视眈眈,万一影响了门德斯先生的规划就糟了!”
想要反击霍拉布钦,单靠孟箴自己的力量是很微薄的,门德斯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一起合作在南美拓展市场,他忽然跑了算怎么回事?
冈萨雷斯有代表门德斯的全权,那么冈萨雷斯做事就是门德斯做事,孟箴必须要拖他下水。
冈萨雷斯知道自己中计了,现在孟箴逼着他表态,他该怎么说?他一时间暗骂霍拉布钦为什么要出这么脏的盘外招,下手又狠毒,难道当着奥伊斯顿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瘫在床上的样子冈萨雷斯能说出什么过分颠倒黑白的话吗?
孟箴的话巧妙的把是否接受霍拉布钦的要求这个根本性决定隐藏到让奥伊斯顿在哪里治伤的小问题上,建立了一个这样的逻辑链条:奥伊斯顿离开圣保罗去其他地方治疗,足球学校关闭,南美公司的重要部分坍塌,霍拉布钦大占上风,门德斯和孟箴彻底失败。
冈萨雷斯思来想去,老板门德斯并没有给他这种程度的授权,是否决定退出南美并不是他能做的决定。
但如果支持奥伊斯顿继续开他的足球学校是否就意味着和霍拉布钦对抗?这又违反了门德斯昨天给他的命令。
因此冈萨雷斯只好先选择和稀泥,他开始讲一些毫无价值的话:“圣保罗医院或许也很好,是的……也很好,继续经营足球学校也很好……都很好。”
孟箴说:“没办法,霍拉布钦就盯着我们,好不容易有几个小球员和我们签了合同,足球学校突然关门对他们影响太坏,万一人被霍拉布钦挖走就不好了。”
伯德女士用散粉和腮红抹了胳膊,画出淤血伤痕的样子,但似乎用的太多了,现在总觉得大臂有些痒,一张嘴就想笑,尤其是和被绷带包裹的只露出眼睛的奥伊斯顿对视的时候更难以控制笑意,所以她不怎么说话,只让孟箴来说。
昨天晚上孟箴也和伯德女士他们开诚布公了一下,现在局势如此,他们想要退出的话孟箴也尊重,造成的损失她会补偿。但如果愿意继续和孟箴合作的话,在这样的危机之中还愿意相信她,作为感激,孟箴会拿出自己手里百分之十五的南美公司股份送给他们。
奥伊斯顿和伯德女士商议许久,甚至请出老伯德先生也来出主意,最终决定坚持下去,接着和孟箴合作。
一方面是现实因素,科林蒂安俱乐部作为圣保罗州最大豪门,经此一回之后是不可能和他们的足球学校合作了,本地球员的家长当然也不会再把孩子送过来,相当于他们在巴西这一两年的基业全部付之东流。
另一方面则是奥伊斯顿对孟箴起家的经历颇有了解,格雷科也打电话来先叙旧后请求,连带着讲述孟箴当年在布莱克浦是多么的慧眼如炬,布莱克浦能够得到那么多天才球员完全是她的功劳。
老伯德先生闻言讶然,他还以为是格雷科借用了国米的球探系统呢。但既然是这样,孟箴在欧洲能从那么多球员里选出人才,现在在南美想必也能做到,他们赌这一把说不定会赢。
因此冈萨雷斯在这间病房里完全被逼到了墙角,孟箴不断挑明话头迫使他必须表态,他和他代表的门德斯到底对霍拉布钦的要求持什么态度?
门德斯给的授意并不明确,因此冈萨雷斯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那几个小球员都和足球学校签了学员合同,有解约金在,霍拉布钦也挖不走。不过他们刚到足球学校来学习,学校就关闭了确实不好。”
孟箴看着他没说话。病房里只有仪器发出的声音和电流声嘶嘶作响,冈萨雷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给我一点时间吧!我请示门德斯先生。”他最终决定交出底牌,“有些事我也不能完全决定,还是要门德斯先生说了才作数。”
“这事宜早不宜迟,现在葡萄牙应当还是中午,麻烦冈萨雷斯先生尽快联系门德斯先生了,最好就在这病房里,伯德女士和奥伊斯顿先生都受了伤,公司如果有什么补偿当面拿出来,也足以表示诚意了。”孟箴说,一面悄悄示意奥伊斯顿录音。
为了避免冈萨雷斯起疑心,孟箴特意安排把录音笔放在奥伊斯顿手部的绷带里,开关就装在虎口的位置,外面用一圈一圈的白纱布包住,非常隐蔽。
冈萨雷斯说:“这房间里是不是有医疗设备?打电话的电磁信号会不会影响到设备?我还是到外面去打电话,这些都是小事,影响到医院治疗才算麻烦。”
好在孟箴也有准备,开门请了位护士进来,趁冈萨雷斯的视线被挡住的时机向护士口袋里放了一张五十雷亚尔的纸币。
面对专业人士都说“不会影响医疗设备”的情况,冈萨雷斯无言以对,只好当面拨通电话,门德斯的声音透过整个大西洋传出来。
“老板,我要向您汇报发生在圣保罗的这件事……霍拉布钦派人袭击了公司旗下的足球学校,而且打伤了负责人奥伊斯顿先生,伤势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