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箴问格雷科手头的钱还够不够?毕竟奥伊斯顿给的工资是按月开,富恩特先生的房租却得一次交整年的。
“我还够,没关系,下午去银行取出来。”“那老头子还是只要现金啊?将来也是,明明电子支付那么发达了,他还是只要纸币,说是拿着安心。其实他有那么多房子还不安心吗?”
“或许是房子都没有那么安全吧。”格雷科拿富恩特先生的破排屋开了个玩笑,两人都笑起来,孟箴有心回去看看,就约定到时候一起过去。
她好一段时间没回排屋了,还有些东西都放在那里。现在有了些钱,先是往拉伊奥拉公司账户里打了三千欧元,又准备还给格雷科之前欠他的账。然而格雷科始终推辞,于是孟箴决定也去银行取些现金替他把房租交了,就当是还钱。
今天再训练保罗?门森就不来了。尽管埃梅里非常迫切地想窥探格雷科的神色,却没有发现任何被戳破阴私的羞愧。埃梅里又去试探波特,结果等格雷科上班以后波特主动去他办公室关起门说话了,反而把埃梅里吓了一跳,好在格雷科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上午就在这种暗流涌动的气氛里度过。虽然格雷科继续让埃梅里训练战术,但是埃梅里也心不在焉,胡乱安排了些内容,球员们同样被保罗?门森的赌球事件惊到,无心训练,大家就一起敷衍了几个小时。
中午吃饭的时候奥伊斯顿带签完合同的杰森?弗格森参观球队训练场。换老板虽说是大事,不过这些球员连奥伊斯顿都没见过几面,所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在得知杰森?弗格森是曼联主教练弗爵爷的儿子,并且经营着一家非常大的经纪人公司的时候热情起来,给了小弗格森他期待已久的欢呼和掌声。
总而言之今日无事。
格雷科中午去附近的银行取了钱收进皮包里,他的银行卡余额只有一千四百镑了,不知道新老板愿不愿意给他涨涨薪。下班出门在布隆菲尔德场门口看到孟箴,也背着一个单肩帆布袋。
“现在是五点半,还早,要不要去餐厅……”格雷科发出邀请。孟箴说:“算了,我还有东西在你家,趁着这时候回去收拾下。何况咱们都吃过多少次那个法式餐厅了?”
格雷科知道孟箴不会在他这里长住,之前只是因为没钱凑合下,但心里仍然忍不住抽了抽。他们还能再有什么交集吗?
布莱克浦虽然是个好地方,可是出行交通实在不便,所以孟箴准备搬去伦敦或者曼彻斯特这种大城市找房子住了。她毕竟要常常在全世界各地飞。
离开安杰罗?格雷科可能也就像布莱克浦一样吧。格雷科深深叹气,他突然觉得马西莫伯父提供的国米助教的offer从未如此有吸引力,如果他在豪门的话,是不是能更有机会见到孟箴呢?
孟箴一直在盘算着怎么能让格雷科收钱。两人各怀心事,路上说话不多。
熟悉的排屋,橙色的外涂层在金黄色的晚霞里如此闪耀。“真好看啊,我当年就是被这种场景吸引想租这房子的,”孟箴笑道,“要不我就住学校附近的公寓了。”
不过要是住在那间公寓里就不会有这么多故事了。孟箴微微侧眼瞥格雷科,他的脸被笼罩在夕阳余晖之中,只能看到柔和的侧面曲线。
街口的小广场里有人在吹口琴,优雅的绿袖子随着晚风飘扬。
“你知道这首曲子吗?”孟箴跟着哼了两句,问格雷科。
“是亨利八世的故事吧,他在梦里遇到了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孩。”
孟箴摇头:“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不认为是他,躺在怀特莫尔宫被香料熏透了的床上真的会做这么美好的梦吗?”
格雷科“嗯”了一声,表示他想继续听。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一个喜欢穿着绿色袖子衣裳的姑娘相爱了,可是战争爆发,这个小伙子不得不去打仗,姑娘再也等不回她的爱人,忧郁的死去了,”孟箴说,“只留下在战火墟烟里苟活下来的小伙子在姑娘的坟墓前唱起这支小曲,好像他还能看见爱人的绿袖子。”
“这个故事未免太残酷了。”格雷科说。
“亨利八世残酷,战争说不定就是他发动的,这是他能出现在绿袖子的故事里的唯一机会。”两人大笑,继续往排屋的方向走。
“我记得我拉开窗帘了啊。”格雷科摸出钥匙准备开门,惊讶地看到大落地窗的窗帘居然挂着,厚重的布挡住了灿烂的落日金光。
孟箴也把手伸进包里捏住那一沓钱,她准备一进去就放在桌子上,不管格雷科收不收。
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两人走进来关门准备换鞋。隔绝了自然光又没有开灯的室内阴沉昏暗,好像怪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孟箴突然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袭上心头,下意识抬头就看到有个黑影拿着什么东西扑向正弓着身子穿拖鞋的格雷科,眼看就要劈到他头上,急忙往后拉格雷科,正避过那黑影的第一次袭击,原来是斧子,斧刃劈在门上差点卡住。
黑影晃了晃,拔出斧子再次向他们劈来。孟箴本能想跑到街上呼救,结果往后一摸发现门上的把手没了,糟糕,刚才的那次正劈到锁上,门打不开了!
黑影见状诡异大笑,那种低哑的音质只有熊或者老虎能在胸膛里发出来。“别费力气了,我把电也切断了,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黑影挥起斧子,直冲着和他面对面的孟箴的脸!
千钧一发之际,之前被孟箴拉坐在地上的格雷科爬起身抓住斧子,无视自己双手鲜血直流,死死顶住黑影不让他有机会挥动斧子。“勒他脖子!”
孟箴立刻意识到她该怎么做,趁着格雷科勉强和黑影僵持,绕到黑影背后双手勒住他的脖子,用自己的膝盖顶黑影的膝弯,试图让他重心不稳而倒下。
孟箴和格雷科都是普通人里比较健壮的类型,两个人合力对袭击者又推又拉,按到地上,格雷科立刻扑上去试图控制住黑影和抢走斧子。
虽然发力空间很小,黑影还是死死抓着斧子胡乱挥动,向着格雷科的方向不断劈砍。孟箴冲过去踢踩黑影的头想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可是他和格雷科在地上不断翻滚,很难准确袭击。
格雷科感到双手的疼痛钻心刺骨,持续的失血又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袭击者的力量似乎无穷无尽,格雷科感觉自己箍住他的胳膊不断变软脱力,似乎黑影下一秒就要挣脱。
黑影却突然用口音浓重的英语骂人:“该死的女人,你想先死吗?”
他一边说,一边甩开格雷科,摇摇晃晃起身挥斧劈向孟箴,似乎要把她拦腰劈为两截。孟箴被黑影逼在门口的角落里,退无可退。可是明明踢中了男人的两腿之间,也隐约听到了噗的一声,为什么袭击者毫无反应呢?
格雷科在刚才黑影脱身的过程中拼命阻拦,被黑影闪开,借着这个力把格雷科反作用推向餐桌的方向,头撞在实木桌脚上。孟箴能听到“咚”的闷响。格雷科没能再爬起来,或许是昏迷了,或许……
“我给你钱,比雇你的人还会多!”这个人不可能出现在格雷科的生活里,必然是有人雇凶杀人,孟箴试图和他谈条件保命。男人笑容扭曲:“他让我杀了你们之后把所有钱都抢走,你给的会有抢来的多吗?”
“我们银行卡里都有钱!放过我们,这房子里的东西都不值钱!”
“银行卡?那是什么?”男人歪着头问,也不待孟箴回答,就抄起斧子,“我不管,先杀了你!”
过度的恐惧让孟箴耳朵里响起嗡嗡杂音,嘴里涌上血的味道。斧头挥过来,撕裂空气,宽阔斧刃上锈迹的腥味扑向她。她大概是要死了吧。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能让她看清袭击者的脸,典型的杀手长相,凌乱肮脏的大胡子,一双眼睛血红,狞笑的时候露出扭曲的黄牙……她的余光里看到一道微小的亮光,像是黎明划破了黑暗一样从袭击者的身后亮起。
那个壮如铁塔的男人忽然向后栽倒!孟箴的反应从未如此快过,她压在男人身上阻止他爬起来,注意到原本孔武有力的男人变得虚弱,甚至挣不脱孟箴的控制。
格雷科挣扎着把斧子踢飞。袭击者抽搐几下,不动了。
惊魂甫定的孟箴打开灯,发现格雷科的脸色同样惨白,跌坐在地上,把两手压在腰腹之间任凭孟箴怎么问都不说话。孟箴结结巴巴的拨打了报警电话和救护车电话,看到壮汉的身下洇出大片大片的血,手指在血泊里颤动。
孟箴正害怕,格雷科轻声说:“别担心,他已经死了。”话音刚落,格雷科也向后倒去。
孟箴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