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孟箴还没来得及安慰格雷科，格雷科也还没来得及接受心上人的安慰，他还没能走出河畔球场，就遇到了新的麻烦。

布莱克浦球队内部爆炸了，在客队更衣室里。

比赛惨败，所有人都闷头收拾东西准备灰溜溜回家，而在这时那位“英乙马尔蒂尼”，据说被西甲球队看中的胡安·卡洛斯刚坐到条凳上就出言讽刺副队长克拉格·麦克马洪错失进球机会，说“有些人平时趾高气昂的，怎么球场上就软了呢”。

老球探伯德先生原本负责布莱克浦球员的体能训练，在他去考察球员之后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新来的助教波特。波特性格太软，所以在布莱克浦踢了十五年球的老大哥麦克马洪主动帮忙，督促球员训练。

但跑步是很无趣的，跑圈尤甚，所以在严厉的伯德老头子不在之后，很多球员都开始放飞自我。波特的管束力度不强，作为助教他也不愿意把所有事都捅到主教练那里去，因此把这些偷懒的球员抓回来的活基本都被麦克马洪干了。

而胡安·卡洛斯是偷懒情况最严重的一个，被麦克马洪批评的次数也最多。

格雷科和波特都在收拾东西，没想到卡洛斯这时候突然发难，更没想到坐在他对面长椅上的麦克马洪立刻站起来狠狠抽了卡洛斯一个耳光！

更衣室里的球员都愣住了。队长大卫·纽金特不在，副队长麦克马洪是最高权威，再其下就是胡安·卡洛斯，现在他们俩打起来了，其他人不知道该不该制止。

胡安·卡洛斯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冲向麦克马洪，两人扭打在一起。

波特冲过来拉架，格雷科背对着这两人，回过身的时候看见两人已经在地上翻滚了，于是呵斥道：“住手！”，指示球员赶紧将两人拉开。

在条凳和铁皮柜之间拳打脚踢的两个人嘴里还不断骂着脏话。这里胡安·卡洛斯稍占一点优势，他会两种语言。

波特脸上不慎挨了一拳，半边颧骨瞬时红肿起来。众人看主教练发话，助教又被打，手忙脚乱的把怒气冲冲的两人各压在一条凳子上。胡安·卡洛斯像是西班牙小斗牛一样，被按着还呼呼的喘粗气。麦克马洪的眼睛一片血红色。

格雷科关切的问了一句波特的情况，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看着麦克马洪和胡安·卡洛斯应该也是如此。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人带走，这里可还是米德尔斯堡的主场，就算要用拳头解决问题也得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再说。但他不先压服这两人的话，他们是不可能太太平平出门回去的，外面还有米堡的工作人员和球迷，大庭广众之下再出什么岔子就更难堪了。

“我看我们的球虽然踢得不如米德尔斯堡，更衣室却不比曼联差了。”格雷科说，“我们是在踢足球啊，你们在做什么？胡安，要不要给你发个奥斯卡奖，或者克拉格，给你一条金腰带？你们以为是干什么，是说脱口秀还是打WWE！当着对手表现不出来实力，回来向自己的队友表现了吗！”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可能是米堡的工作人员通知他们可以离开，波特被打的破相，格雷科亲自过去开门。球员挨了一顿训，都耷拉着头默不作声。

“是的，是的，我们很快离开。请替我向麦克拉伦先生传达我的祝福，他会继续赢下去的……”格雷科和工作人员客套两句，关上门走到胡安·卡洛斯面前。

“胡安，如果是马尔蒂尼遇到这样的事，他会怎么做。”胡安·卡洛斯闻言仰起头看向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主教练的声音略显失望。

麦克马洪坐在那里，不像卡洛斯被按的死死的，几个拉开他的球员只是站在身后虚搭着肩膀而已。“克拉格，那个球不是你的问题。负起队长的责任，”格雷科俯身给他整理胳膊上的队长袖标，“现在把我们的球员带回去吧。”

更衣室里鸦雀无声。麦克马洪站起身来，默默走向门口，他身后那几个球员赶紧列成一排跟着。卡洛斯身后的几个球员有些尴尬，虽然收回了手却也不好就站进麦克马洪的队列里，只得罚站。

格雷科挥手让那几个人也过去排队，波特带着他们先出来。还好客队更衣室附近比较昏暗，工作人员也早就去庆祝球队胜利了，没人看客队助教的脸。

胡安·卡洛斯坐在长凳上一动不动。

孟箴追问：“所以你和他说了什么？”格雷科叹了口气，抿了一口咖啡：“我就和他说想想我怎么告诉他的，想想马尔蒂尼。”

球队刚回训练基地，老板奥伊斯顿已经得知更衣室发生的矛盾，堵在训练场上叫走了格雷科。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格雷科尽快处理这件事，实在不行可以学习弗格森老爵爷解决飞靴门的方式，把人卖走就得了。

孟箴自己坐火车回布莱克浦，在排屋里等格雷科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回来。坐下之后孟箴还不及安慰他别太挫败，格雷科反而先给她讲了这件事，一时震惊得孟箴不知道说什么好。

“呃。安杰罗，那你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孟箴其实赞同奥伊斯顿的想法，厉害如弗格森都把贝克汉姆卖去了皇马，可见更衣室矛盾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快刀斩乱麻，一味和稀泥是不行的。

格雷科刚想说话，放在高斗柜上的电话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孟箴在杂乱的电流音里分辨出对面盛气凌人的声音：“就这样！没得商量了！”

格雷科也没说几句话，那边就挂断了，只剩下听筒里的嘟嘟声。“怎么回事？”“胡安的经纪人通知我说胡安罢训了。”

！！！

罢训，在球队里属于极为严重的事情，这种事只要做出来，那就意味着球员绝对不能留下了。孟箴立刻想通了其中关节：“有俱乐部给卡洛斯报价了？这件事发生以后卡洛斯的经纪人肯定会想法压低转会费，所以奥伊斯顿让你及早卖人。”

格雷科苦笑一下：“孟，你看的太准了。西甲的穆尔西亚报价八十万欧元，奥伊斯顿先生嫌少不同意，正好今天又发生了这回事，胡安就罢训了。”

一般而言，新俱乐部为球员转会付给原俱乐部的费用越少，那么能给球员开出的个人待遇就越好，所以不在转会费里抽成的经纪人往往会竭尽全力压低这部分，抬高自己和客户获得收益的部分。此乃人之常情，不过还是让孟箴很是愤怒。

格雷科却反而有些颓唐的陷在扶手椅里。一个挫折接着一个挫折落到他头上。比赛？输了。更衣室？炸了。推心置腹培养的球员？罢训了。他的工作有什么价值呢？徒然把孟箴拖累到这个时空来，如果没有自己……

孟箴看格雷科沉默不言，排屋不算太明亮的灯光照得他面容略显灰败，就感觉自己也从喉咙里涌出一阵一阵的苦意。风在呼啸，夜色萧条。

良久格雷科才张开嘴，嗓音却干涩的像吞了锈铁：“孟，我们有什么好后卫可以选择吗？”

“比利时的费尔马伦，德国的默德萨克，塞尔维亚的科拉罗夫。我明天就去比利时，卡洛斯走了就走了吧，我们不差他一个人。”孟箴说，她走到格雷科身前试图把他从扶手椅里拉出来，“先把足球的事放下吧。咖啡也不要喝。你该换身睡衣，冲个澡然后赶紧休息——今天你在大床上睡，我在折叠床。”

地板毕竟太硬，老排屋又根本没有地暖，所以孟箴和格雷科之前去商场买了张简易行军床，白天折叠起来不占地方，晚上展开，格雷科主动说他睡这个床。

格雷科迟疑的起身，孟箴接着说：“你看现在什么时间？马上十一点了，你明天不是还得去俱乐部？难道还想像昨天那样昏过去吗？我昨天差点吓死了。”她一面说一面推格雷科往浴室走，“快点快点，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明天得去比利时。”

眼见着格雷科关上浴室门，浴室里传来流水声，孟箴才安心坐下。胡安·卡洛斯要卖，但绝不能顺了他经纪人的心意低价卖，至少得卖到一百万欧元，多出二十万欧元来足够把现在的莫德里奇、拉基蒂奇、曼祖基奇打包买过来了。

格雷科只是主教练，对此话语权有限，老板奥伊斯顿似乎很精明，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应对的方法。

按孟箴的思路，胡安·卡洛斯的合同还有三年，很可以大做文章，只要布莱克浦卡住这点，当然能从中取利。等从比利时签下费尔马伦之后，替代者也有了，完全可以用雪藏的手段来威胁，要么坐三年板凳直到合同期满解约，不过荒废了三年的球员前途如何谁也不知道，要么吐出一点利益顺利转会去西甲俱乐部，卡洛斯的经纪人只要不傻，自然能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