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初，皇马乘坐专机飞抵广州白云机场。而同一天从米兰起飞的那趟球队包机航班，则因为天知道什么原因晚点了几个小时，导致两拨人几乎是同时出现在安排好的邻近停机坪区域----皇马队员教练助理与随队记者鱼贯而出下旋梯上大巴，宁远还在自己的座位上没起身时，就通过飞机舷窗瞄到了他的前队友们在那边同样下飞机上大巴。

……

他还偏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队列中高挑显眼的卡卡，背着熟悉的黑行李包----十几个小时的旅途令他有些疲倦，下巴脸颊又是胡茬的隐约青色。他拿着一束送上的鲜花，神情平静而温柔，但比起上次及上上次来中国比赛的笑容满面已有天壤之别。更糟糕的是，卡卡在上车前，还向皇马的这架专机望过来----围在那一圈的记者们疯狂拍照。

他不可能看见我。宁远心脏狂跳得无法控制。他拖拖拉拉磨蹭等到最后一个才出舱。

左右两边咔嚓咔嚓的相机依旧在迎接他。刚刚还在狂拍卡卡和AC米兰的记者们不知道到底是以什么速度奔了过来。而社交新媒体上，又一次爆了。“卡卡憔悴暴瘦，宁远辜负负心”之类的夸张引流话题热搜还让无知路人以为这是谁家的出轨门……

也不怪大家偏心眼。卡卡无论哪点都深切契合着中国人民的审美。尤其是他性格温和谦逊----比公然讥讽自己老爹是头猪的不孝子宁远更易得到群众好感。所以“欧冠投敌门”一出，国内社交平台上一大片排着队在卡卡微博下安慰他的。宁远的嘛，虽然有他的死忠粉大吼去哪里都是球员自由，也抵挡不了如潮水般涌来的认为他太狠心的评论。

这都两个多月了，旧事重提又上了热搜。AC米兰对皇马的这次大战，更能赛前一天刷出十条热搜来。

什么两队入住不同酒店相距多少公里，是心有隔阂的两人之间最短物理距离啊，什么卡卡安静闭门不出，什么路人在喜来登自助餐厅偶遇宁远吃海鲜意面——卡卡都自闭了你还吃得下意大利面？

什么宁远昨晚在酒店娱乐看柯南最新剧场版沉默的十五分钟啊——怎么这么没心没肺呢？还有人直接在宁远的微博下刷，宁宁！你记得那年洲际酒店的荔枝吗？

服了。看到他们居然有CP粉，不想被洛阳铲使劲挖掘挖出东西的宁远坚决不冒泡。

到了比赛当天，群众惊觉宁远不是首发，居然是替补，都给加以“”宁远悔恨不悔恨离开AC米兰”的前缀标题，冲到了热搜第一。

天河体育场，在更衣室里慢吞吞换好衣服，径直在替补席坐下的宁远，内心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波澜不惊。他心跳得挺快……如小鹿直撞……太可怕了。

开球。

卡卡那么大一个高挑又肩宽的人实在太显眼。他身披的米兰红黑条纹经典球衣——如今在这个体育场里满坑满谷山呼海啸都是。

……我好后悔把AC米兰的漂亮球衣没留下一件做纪念——最后比赛身披的那件塞给了卡卡。他应该收起来了。

场上作为米兰前腰的卡卡有时候就在宁远眼前几米处积极跑动——宁远故作淡定一动不动雕塑般坐在那。而只要卡卡一持球，天河体育场就变成了卡卡的主场，所有人都在热情欢呼他的名字。

穆里尼奥见状又开始了，“他居然好像比你更受中国人欢迎。你是不是令自己国人都对你有意见？”

“是啊。”面对这老头的PUA，宁远又活过来了。面不改色，“所以我们都各自匹配性情能力契合的教练嘛。卡卡就该有安切洛蒂。我真的真的，感到自己和您匹配极了。您执掌国际米兰一次联赛冠军都没拿过，今年西甲联赛也输给巴萨，是不是许多人也对您挺失望的？”

替补席上的其他球员震惊极了。

“你在公然挑衅我。”穆里尼奥暴怒说。

“您是不是聊不起天？那就别聊了。”宁远继续盯着场上，“毕竟我很忙啊，还要看着那几个西班牙小子呢。”

场上奔跑的卡卡已经在欢呼中持球，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连过皇马佩佩和马塞洛，面对门将卡西，他脚下一记角度刁钻的劲射——卡西鱼跃，单掌想去托球，方向是对了，但就差那么一点。

皮球漂亮地射入网中。

体育场再次欢呼雷动！宁远也干脆顺势鼓起了掌——卡卡朝他看过来。

这时候穆里尼奥又发火了。“你习惯做球队的叛徒吗？”

“你不认识友谊赛这三个字吗？”宁远淡定说，“刚刚就连卡西也贡献了精彩的守门动作啊。这是体育之美，足球艺术之美，你不懂欣赏吗？我想下，大概葡萄牙是不具备米兰的艺术氛围。可惜你在国际米兰执教的时间都没熏陶上对于艺术的欣赏和尊重。”

其他皇马替补已互相挤眉弄眼，叹为观止。

穆里尼奥的PUA对上宁远不但无效还总被他翻倍倒扣回来。性格激烈的男人自然不甘心——目前他能做的也就是绝不给他上场的机会。

因此穆里尼奥充耳不闻中国观众对宁远上场的一声声呼唤。

也多亏了观众喜爱的卡卡出色助攻满场奔跑，和皇马头牌巨星C罗喜滋滋的全力以赴对抗，才让观众感到花钱观看精彩比赛值了没造反抗议。

羊城夏夜湿热的气候下，终于比赛结束。巅峰期的卡卡率领AC米兰二比一取胜。除了卡卡，稳坐主力位置的帕洛斯基也进了一球，看来他踢锋线越来越不错了。

这时，C罗热情地想和卡卡交换球衣。

但卡卡拍了拍葡萄牙人肩膀，和他拥抱了下——宁远还是控制不住恼火。

卡卡则诚恳地对C罗说声抱歉，径直朝皇马替补席走来。

宁远一下子心乱如麻。对，他正走向他。他居然走向他。

在观众们的欢呼和女观众的尖叫声中，卡卡停在宁远面前，他喘着气，头发汗湿，眼眸却明亮赛过西班牙夏夜的星辰。

“我可以……和你交换球衣吗？”他轻轻问。

一贯温柔的声音。

喔！卡卡！宁远耳朵里只听得到他要换球衣这句话，他连连点头，球衣！好！他心想，我可不能拒绝他。这是群众的呼声！不然我会走不出天河球场。

现场直播的解说员已经激动了！球迷观众们也持续欢呼！“换球衣！换球衣！！”

宁远从善如流三下五除二脱下皇马的白色8号球衣。这衣服成本大约四百欧元——回收再生聚酯纤维，采用热调节技术，帮助保持凉爽。新的，他就穿了这几小时。

卡卡也脱下身上那件汗淋淋的，宁远最喜欢的22号红黑经典款球服。他里面什么都没穿——漂亮的腰侧肌和胸肌太晃眼——他不能看！不能细看！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尖叫声中，两人交换球衣。卡卡毫不犹豫地把皇马的8号白衫穿上了身。宁远则也飞快把这带有卡卡温度和汗水的球衣套在了自己的打底背心外。

随后按惯例——卡卡已经朝他伸出手，宁远悲哀地觉得自己两个月的戒断灰飞烟灭——他也控制不住雀跃心境地，和卡卡在六万观众的环绕注视中，在不断的闪光灯下，深深拥抱了彼此。

“这是和解！是理解！是宽容！！”解说员兴奋嚷道。

宁远直观感受舒服到极致的宽肩——卡卡抱他很紧，像要嵌入身体。

“还是回来吧？”他听到卡卡低声在他耳边说。

……这就不了。他坚决地，说不，拒绝。狠心看着卡卡眼里闪烁深沉难过。

伤害了他是我的罪过。但绝不能心软。不能。

宁远又一次拍了拍卡卡的肩膀，示意他松手。

卡卡慢慢松开了，但坚持和他在记者面前合影，多张合影，还可以短暂地勾肩搭背。到最终，他们都一路固执地穿着对方的球衣直到回酒店。

卡卡的这件22号带汗水体味球衣，洗是不可能洗的，这辈子都不洗。宁远把它挂在衣架上等晾干，等明早再折叠，放密封袋，收进自己行李里。

或许是闻着了卡卡的真实气息，且球赛时卡卡的一言一行他目不转睛看着聆听着一切太过深刻，当晚，宁远做了个很可怕的梦：穿着皇马8号球衣的卡卡不知道怎么地落到了穆里尼奥手里——他完全招架不住这老东西施加的一切！梦里卡卡友善地笑，换来穆里尼奥将他视作无用之人。卡卡从不愤怒抗议，穆里尼奥却在训练中有意刁难他！且还把渴望上场的卡卡摁在替补席！

种种惊得他一身冷汗爬起来，短暂地不知今夕何夕——想起和卡卡交换球衣，他万分庆幸是自己而不是卡卡来到皇马这充满了乱七八糟事和人的地方。

因为这个感觉很真实的梦，次日他更烦穆里尼奥了——以及梦里皇马球迷的态度等等都让他讨厌。他觉得他们一个个全部欠虐。

要知道宁远不想讲理的时候就不会讲理。不管是不是梦，发泄为上。

既然穆里尼奥让自己坐板凳——宁远在酒店的连锁店里，买了一包瓜子。

皇马第二场在鸟巢踢本地俱乐部时，依旧被安放在替补席的宁远，大大方方咔咔咔嗑起了瓜子。他还准备了个小塑料袋装瓜子皮，不弄脏地面，真是有道德素质，文明观赛。

皇马替补席其他队员看他，他就很好心地问要不要，乐于分享。

至于穆里尼奥？他又不能以眼杀人，随便看随便看。

下场比赛在昆明，他打算泡一壶普洱茶喝一喝。

至于回西班牙后8月14日第一场超级杯对巴萨？届时不让我出场我就拿个玻璃杯，来一大杯漂亮的冷泡水果茶一边欣赏一边喝吧。

他不知道这时候的卡卡，也在关注他怎么在皇马一直坐替补席的问题。

为此，卡卡询问了最熟的C罗。C罗有一说十，迅速把飞机上宁远就和西班牙帮爆发冲突以及赛前还威胁他们十分炫酷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

结果内耗的卡卡认为都是因为欧冠比赛那张红牌——宁远为了保护他踢飞拉莫斯，这都是他的错。

他心如刀割，不知道怎样才能把宁远从皇马的板凳上拯救出来——当然，卡卡的担忧没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宁远毫不吝地在超级杯上对穆里尼奥展现了他的本性，没两回合就大获全胜，变成了不耐烦西甲联赛首发踢全场的反向提条件者，他是西班牙媒体形容的“替补席泡茶之王”，以及皇马史上最有资格，也最会耍大牌的球员。

弗洛伦蒂诺也终于意识到他弄来的宁远不正常到堪比皇马这支球队里的新生黑洞。但，胜利就是一切，黑洞卷来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说了宁宁会折磨皇马上下就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