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虔心情很不好。为了昨天的祭祖仪式,他几乎忙碌到了半夜,今天一早又草草中断修炼,赶去和师尊商量后续事宜,结果刚进太清殿就被拦了出来。守门的师妹说是师尊正在修炼,明确交代了今日不可打扰。
什么不可打扰,明明就是和孙玄芙那个小贱人在一起!
一想起那个小贱人昨天阴阳怪气的“师兄,你怎么这点小事都是受了”,他的怒火就不可抑制的涌上来。这个贱人,明明比自己小了一整个字辈,偏偏仗着和师尊双修,几年里修为突飞猛进。从一开始见到自己连话都说不清楚,一跃成了师尊代言人,张口闭口就是“师尊的心意”,根本不把他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
再这么下去,那本《九阳图》早晚落到她手里!更甚之,等老东西兵解归天,崂山西派的掌门都会是这个贱人的囊中之物了!
孙道虔沉着脸走在祖庭广场上。抬眼望去,偌大的广场只有寥寥几个人影。明明面临着一桩宏图伟业,这么大的山头急需多少弟子填充,死老东西却沉溺在女色里不可自拔!
要不干脆让他提早归天算了……
念头刚起,孙道虔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论起修为,虽然他自觉已然不比孙元盛差多少,但老东西毕竟比他多活了几十年,杂七杂八的术法和斗法经验,依然远远超出自己。建派事宜没有他坐镇,恐怕其他人会生出诸多旁念,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会给自己挖坑。藏在老东西的羽翼下,让他来吸引火力,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孙道虔沉思着,经过祖师殿,向东边的太虚殿走去。然而祖师殿的后门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道虔师兄!”
听声音他便知道,是吕莲王孙道真。
孙道虔转过身,俊朗的脸上已然带上了一抹亲切的笑意,打着稽首道:“贫道见过吕莲王。”
身材高大的孙道真赶紧回了一个稽首,有些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孙道虔的肩头,似乎没看到对方眼中快速掠过的一丝厌弃。
“哎,道虔师兄太见外了,小时候我在观里上窜下跳,师兄见着我不也叫我小师弟么。如今这么客气,让师弟我有些伤心。”
孙道虔神情未变,口气依然客客气气:“既已坐了五年的王位,自然要有当得起这个身份的称呼,不然师弟师妹们听了,怕是不经意间便看低了吕莲。”
孙道真恍然点头,感激道:“原来是这样,师弟得好好谢过师兄这么为师弟着想。昨天收徒仪式上的事,师弟都看见了……”
不知有意无意,他放慢了语调,见孙道虔脸上浮起一层寒冰,才继续说道:“待定是什么含义,师弟我都很清楚,只有黄金那小子自己不知道干了什么错事。师门有需要,我作为吕莲王,自然是要尽一份心力的,所以昨晚我就去了空港找他。”
一想到昨天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黄金,孙道虔不知不觉便咬起了牙,问道:“然后呢?”
孙道真叹了口气:“我还没来得及点醒他呢,那小子就急匆匆问我知不知道蓝色种子的底细。说是这个人口贩卖组织有一艘船晚上靠港,他准备连人带船一起扣下,只是不知道对方组织实力如何,需要安排多少人去。”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孙道虔再也端不住师兄的架子,变了脸色。
孙道真忙道:“师兄别急,昨晚我好说歹说把他托住了,今儿一早就赶来找你。只是太虚殿里的师兄弟们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只能去祖师殿里碰碰运气,这不就找到师兄了么?”
“黄金!”
孙道虔咬牙念了一声,身形蓦然升空,超空港方向飞去。然而刚飞出一段,又飞速折了回来,停在孙道真头顶,问道:“他有没有说货停在空港哪?”
孙道真似乎被他突然的折返下了一跳,有些结巴地回答道:“转……转运区。”
待到浅蓝的身影在消失在天际,孙道真忽然展颜一笑,施施然走回祖师殿中。
祖师殿内极为宏伟,九层的建筑没有楼板,只在靠墙的一圈,镶嵌着窄窄的木质楼梯和回廊。几乎整座殿格,都被中心的一座铜像占满。那是一个盘膝而坐的人像,只是膝盖这一个关节的高度,便有一个人那么高。
此时的铜像前,正有这么个人静静伫立着。在孙道真看来,顶着墨团般漆黑面具的叶凌,即使是在数十米高的崂山派祖师像跟前,似乎也没有输掉一分气势。
听到他的脚步声,叶凌都也不回地开口,嗓音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空洞。
“他去了?”
“去了。叶凌兄,我就是想再确认一下,你别不高兴。你这消息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
孙道真不解地走到他身旁,与他一同仰望着巨大的铜像,问道:“既然你不喜欢孙元盛采阴补阳的阴损勾当,为什么还要把这消息告诉孙道虔?让黄金把船扣了不是挺好么?”
和孙道虔的假惺惺不同,叶凌跟他说话素来没有客气可言。他嗤笑着道:“我说你是不是光长身子不长脑子,孙元盛真要断了粮出了岔子,我们后续的计划还怎么开展?”
孙道真洒然一笑,点头同意:“是这个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让孙道虔去拦着黄金,和昨天他们带走待定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样?不也会节外生枝?”
“自然不一样,昨天都是卯泰本地的孩子,今天船上则是蓝色种子不知从哪里拐来的,黄金再洁癖,也得权衡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以为他昨天带走那些孩子,只是因为崂山派违反了当初的条约?”
“不然是什么?”
叶凌终于转过头看向孙道虔,似乎无声叹了口气:“人家还只是有名无分的小总理,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卯泰王,连这点东西都想不通,我真得重新考虑下合作的人选了。”
“叶凌兄,你这么说,我可就伤心了啊。我孙道真可能没别人聪明,可那些聪明人,会拿出举国之力来跟你们兰陵合作么?我敢断定,我孙道真这颗心,比谁都赤诚!”
叶凌颇以为然地点头,顿了顿,终于解释了他的疑问:“黄金的行动逻辑很简单,能参加资质核验的,都是卯泰当权者的孩子,留下孩子,考虑的自然不是孩子的安危,而是为了拿捏住他们的父母。不论是他,还是他的哥哥黄怀,碰到昨天的事,恐怕都会这么做。毕竟两人之中,究竟谁会坐上总理宝座,还未有定论。”
孙道真恍然大悟,思索了一会儿,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也不怪我没想到,毕竟崂山去吕莲收徒,那可是随便收,哪里只有高层掌权者的孩子才能核验资质的道理。”
叶凌愣了愣,又叹了口气道:“你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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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一声招呼就把自己装了麻袋,柳期很快就反应过来,这只是柳望小小的恶趣味而已。
她大致猜到了柳望的计划。
果然,柳望扛着她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过了一小会儿,附近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有三个人从不同的方向靠近。
“老头,知道规矩?”
几个人在离得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有些尖细的嗓音似乎问了一句。
柳望依然是笑呵呵的声音:“知道,不收本地,超过七岁减半。袋子里这娃,六岁。”
“哟,卡点儿啊?”尖细嗓音发出一声戏谑地笑,“东西放下,退开十米。彪子,验货。”
身体一沉,磕到了地上。窸窣的脚步声后,一个陌生的气息靠近了麻袋,
“双环结,老头,专业啊。”
另一个粗犷许多的声音响在耳边,隔着厚厚的麻袋,柳期似乎都能闻到他口中的恶心口气。
脚边的麻袋口被解开,一只眼皮上有疤的眼睛凑了过来。在对方投来目光之前,柳期及时闭上了眼睛,任对方拉开袋口打量了片刻。
“程哥,晕的。模样是不太大,六七岁吧。”
“到底是六岁还是七岁?”
“呃……七岁?”
名叫彪子的人不确定地说完,尖细嗓音还没开口,柳望的声音插了进来:“六岁。我听说蓝色种子最讲的就是信誉,说的人没错,我这个听的人,应该也没错吧?”
几人沉默了片刻,有些紧张的气氛渗透进麻袋中。
尖细嗓音忽然笑着打破了沉默,对柳望道:“哈,都对,当然都对!不是因为信誉,我们兄弟能走南闯北,把业务做到几十个碎土?不说别的,连仙陆现在都有我们的单子!”
他自夸了一通后问道:“老头,要源石还是粮票?”
柳望毫不犹豫:“源石。”
“源石?那可只有指甲盖那么小一个,不如粮票能塞满你松垮垮的□□。”
柳望笑道:“没辙,这空港的高档地方,只收源石。”
“行。滴子,给他。”尖细嗓音同意了,似乎打量了柳望一会儿,又问道:“老头,看你穿得也不差,怎么想到干这行?”
“要不是干这行,能穿上这身么?”柳望反问道。
尖细嗓音再次哈哈大笑,拍着手道:“不赖不赖,这道理我喜欢。行了,钱货两讫,出的先走。后面有货了再来。”
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
柳期看着脚边的麻袋口突然一缩,整个人再次倒着被拎了起来,撞到一个宽阔厚实的背上。
听到这地步,她自然明白下一步就是直捣虎穴,这和之前的猜测基本一致。但她现在严重怀疑,做到这一步后,柳望的走是真走,把后续的麻烦事儿都扔给了她。
不过也不能说人家没用心,毕竟脚步声消失之前,柳期明显感知到了异能气息。要知道,之前几次被迫“眨眼”,她都没能感知到柳望的异能气息,因为他施展得太过短促,施放的异能“总量”也太低。
而这次异能气息如此明显,明摆着是柳望在告诉她,这三个人贩子不过是初级进化者,异能粗浅到低到连感知异能气息都做不到。而凭借柳期的实力,要干掉他们,不比踩死几只老鼠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