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白千弈,还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
当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在天际,一行四五百号人终于抵达远在京郊的驿站。
京郊驿站的条件算不上好。
可作为罪民,这群人待遇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都被安排在一楼的大通铺内,墙角地面积蓄着常年累积下来的污垢,让人总觉得会从边边角角里钻出爬虫,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臭味儿。
叫人看一眼就头皮发麻,但也能勉强让这四五百人有个容身之处。
江明瑜嫌弃的撇开眼,一想到自己今晚就睡这种地方,就浑身痒痒。
忍不住对白千弈嘀咕道:“夫君,那个角落里看着还干净些,一会儿你跑过去占位置,我跑得慢就不拖后腿了。”
那打着小算盘的精明模样分外讨白千弈喜欢。
白千弈不动声色点点头,没告诉他自己早就在驿站安排了一处上房。
得给小夫郎一个惊喜不是?
此行人数众多,并不是人人能睡得了大通铺,少不得有人要打地铺,睡牛棚。
于是就算驿站环境恶劣,也没人愿意触那些解差的霉头。
但总有那不长眼的,非要在解差面前现眼。
“这么脏这么臭叫人怎么住啊!赶紧给我准备一间上房,再给我准备饭菜和洗澡水。”
说话的正是今天白天才被白千弈夫夫二人收拾过的江明秀,江明瑜不禁纳罕,这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大家都累了一天,他怎么还有精力找事的?
不光是江明瑜,白千弈也忍不住侧目。
国字脸解差回身看向那呼喝着的小哥儿,嗤笑一声,“你爱住不住,不想住就睡外边,到时候半夜被狼吃了可没人救你”,说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理会江明秀的愤懑。
可江明秀娇纵惯了,于是挡在房门口,“今天你要是不安排一处上房,谁也别想进去休息”,说着就堵在门口。
这话一说出口,有人默不作声,有人高声附和,没准儿还真能让这群解差妥协呢?
刘成离开的步子顿住,却半点没有回头的意思,冷声道:“数到十,如果谁还没进去躺下休息,我就把他丢出去喂狼!”
说完这话便大步上了二楼,全然没有转圜余地。
白千弈与江明瑜夫夫二人对视一眼,白千弈拉着江明瑜远离人群,招呼出店中小二。
那几个解差见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心对付这群流放罪民。
手中大刀在灯火的映射下寒光闪现,只听见一个解差开口道:“小哥儿入住一号房,女人住二号,男人住三号。”
说完就开始倒数,“十,九,……”
众人闻言,忙不迭涌入房间,而堵在门口的江明秀则是被人群挤得踉踉跄跄,一个没站稳,直接被推倒在地,一眨眼就被后面人踩在脚下,等解差从人群中将其解救出来,人也奄奄一息了。
而另一边的白千弈则是在小二带领下,领着江明瑜上了三楼天字号房。
江明瑜一路睁着大眼,等进了房间就看向白千弈,想要白千弈能给个解释。
白千弈像是看不见小夫郎眼中的惊奇一样,和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震惊值+1、震惊值+2、震惊值+1的提示音,人却在那悠哉悠哉品着茶。
嗯,不怎么好喝。
想到这里,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一包上好的龙井,一边施展着娴熟的茶艺,一边等着小夫郎开口。
论起耐心,江明瑜到底还是略逊一筹。
终于憋不住了,问道:“咱们不是被?”流放了吗。
白千弈明白江明瑜的未尽之意,皇族被剥夺身份和驱逐出京,与流放无异。
可白千弈是谁,在末世混了十年的大佬,又在皇宫这个人人八百个心眼子地方的生存,怎么会没点自己人呢。
白千弈轻吹一口热气,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只是流放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有几个认识的人,帮不上大忙,但给我个方便还是能得。”
不是什么大事?
你叫流放不是什么大事?!
江明瑜一脸震惊,然后又转为一脸崇拜,不愧是他夫君!
见此,白千弈满意点头,然后伸手将他拉入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带着安抚的口吻道:“不用想那些小事,这么晚了,我们该做些正事了。”
江明瑜闻言一双明媚眸子亮盈盈的,面庞微微羞红,感受着身上一双大手在不断游走。
双臂顺从般搭载白千弈肩上,任凭他摆弄,老夫老夫的,几个月没见面,他也是有点想了。
窗外月光皎洁,楼下通铺里鼾声如雷,江明霜瑟缩在墙角,双目呆楞地望向天花板。
脑海中不断回忆着白天发生的点点滴滴,江明瑜对自己出言帮助,江明秀对自己的打骂,江家人的漠视,一个念头不断在江心中不断一遍遍加深。
那就是离开江家!
而半夜里,远在京城皇宫却是一边灯火通明。
今夜无人安睡!
皇帝此时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坐在养心殿龙椅上,一双鹰眼狠狠刮向眼前几个侍卫和内侍。
禁卫军统领和大内总管,连带着一众属下纷纷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生怕稍微抬起头,就被拖下去斩了。
毕竟,之前已经有几个倒霉蛋遭了殃。
空气宛如凝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皇帝终于开了口,声音阴狠而嘶哑,“查,要是两天内解决不了,统统斩首示众!!!”
“属下遵旨!”*N
“奴才遵旨!”*N
众人在皇帝的逼视下鱼贯而出。
禁卫军统领走出养心殿,听着耳边不断不断循环回荡的大悲咒,一脸的惶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天色还未亮起来,白千弈神清气爽地醒来,亲了亲瘫软在床的小夫郎的嘴唇,这才悠哉悠哉下了楼,此时绝大多数人还没醒,门口那些个正在用饭的解差就像看不见他人一样。
白千弈满意颔首,朝着驿站外走去。
那干瘦解差冲着刘成低声道:“头儿,他出去了。”
刘成不耐烦地抽了瘦猴一巴掌,“你当老子是瞎吗”。
而另一边的白千弈则是到了驿站不远处的树林里,打开商城,将那辆双架马车兑换出来。
一辆豪华马车凭空出现在空地上,这要是让人见了准会惊呼神仙、精怪。
白千弈翻身上了马车前室,驾车就行驶到驿站门口。
刘成等解差目瞪口呆地看向那辆马车,瘦猴更是惊呼出声:“他是从哪儿弄来的马车,这荒郊野岭的!”
刘成心里不禁泛起嘀咕,难不成白千弈这一路上都有人跟着?想到这里,明明是四十来度的天气,刘成背后愣是生出一层冷汗。
到底是皇族,怎么可能被流放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刘成忍不住回忆昨日一路上有没有对其不敬,半响这才松了口气,顿时对白千弈越发敬畏。
“殿下曾救过咱哥几个,只要不过分就当看不到。”
瘦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还叫不过分?
白千弈突然听见震惊值+1,震惊值+3……,罕见的疑惑了,他干什么了?
等被流放的罪民纷纷被撵起来用饭,白千弈这才将小夫郎从被褥中挖出来,侍候着洗漱穿衣吃饭,期间少不得要温存一番。
抱着再次瘫软的小夫郎上了马车,
【震惊值+2】
【震惊值+6】
【震惊值+4】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白千弈驱赶着一辆双架马车慢慢悠悠跟在队伍末。
说完望向白千弈,白千弈自然察觉到视线,与刘成对视一眼便不再理会。
白千弈一向记性好,自然人是这几个解差,又岂是他们的头头刘成。
当初刘成家里太穷,又赶上招兵,他这个家里唯一适龄男子便参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次突袭中被刘成险些被胡人砍杀,还是白千弈出手将其救下。
那时候刘成还跑到白千弈面前口口声声说要鞍前马后,等回京不久后便将老娘接到京城,又娶了一房媳妇,说什么也不提之前的承诺。
白千弈自然没有将他的话当真,他救过的人不计其数,遇到的背叛者更是数不胜数,根本没指望这些人会回报他。
但这并不妨碍白千弈稍加利用一番。
白千弈将他的神情尽数纳入眼底,一腿垂落,一脚踏在前室边缘,老神在在,倒不像是被流放,而是像去春游。
见此,便有人吵嚷着不公,“凭什么他能坐马车,让我们徒步,不公平!”
“没错!大家都是被流放,凭什么他有马车,我要上报朝廷,告你们阳奉阴违,以权谋私!”
刘成‘啧’了一声,怒斥道:“你爱告就告,不过我警告你们别没事找事,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紧接着一众解差各个凶神恶煞纷纷上前,手上不断用鞭子棍棒拍打手心,好像只要谁敢闹事就要将手中的鞭子棍棒挥在那人身上。
在场不少人已经受过这份罪或是见过,立马闭紧嘴巴老实下来。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心里满满是算计的心思。
他们怕这群解差,但可不怕素有‘仁君’之名的白千弈。
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
江家祖母由孙子江明海和江明河搀扶着走上前,老太太就算是落魄,仍不掩盖曾经的体面和尊贵。
只见老妇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幽幽开口道:“见过殿下,老身本不想打搅殿下清净,可现在处境多艰,这才不得不请求殿下。”
老妇人似乎有些喘疾,一时之间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继续道:“老身年纪大了,怕是等不到就走了”,这话一说出口,一旁的两人面带焦急,“奶奶不要这么说,我们一定能平安到达的”。
“没错,一切都会好的!”
见两个孙子这么宽慰自己,江家祖母面带慈笑,对白千弈道:“老身希望殿下念在江家是瑜哥儿娘家的份儿上,能帮一把江家,老身也不求别的,只要能让他们平安抵达就好。”
“等来日江家翻身,定会供殿下驱使,为殿下分忧解难。”
说到这里,江家祖母一脸自豪,显然对自己儿孙的能力非常看重且自信。
白千弈眼中嘲讽一闪而逝,但也没开口直接拒绝,他倒想看看这群人打的什么算盘,“那你想让我怎么帮”。
江家祖母面色一喜,“瑜哥儿嫁进太子府上多年无所出,也是我江家的罪过,正好我家芳儿一看就是个好生养,芳儿也不求正室名分,哪怕生下孩子过继给瑜哥儿也好哇,倒时只求殿下能在危难之际帮扶一下芳儿那些兄弟们。”
白千弈剑眉拧起,心里厌烦的很,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这里塞。
江明瑜的生父安远侯本就是花心的性子,除了江明瑜的生母,表妹,府里妾室更是有十几个,只不过一直子嗣不丰。
现在沦落到流放,也就两个妾室愿意跟着。
一个本是小门小户的富商之女钱氏,诞下一女江明香,一子江明川;
另一个则是曾经有名的花魁陈氏,诞下一女江明芳。
江明芳随了母亲的艳丽姿容,被不少富家子弟求娶。
她本人的风评更是不佳,鱼鱼还说过曾经意外碰见她打胎。
就听见身后传来自家夫郎嘲讽的声音,“就江家那群酒囊饭袋,也就您老人家看得起他们,论起读书谁都比不过,可论起喝花酒那可真是没人比得过他们,而且江明芳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江明芳,“哟,这肚子都显怀了,你们倒是想的挺美,别到时候让我夫君当接盘侠吧”。
这话一出,江家人纷纷怒斥起江明瑜,“瑜哥儿你也是我江家人出来的,怎么能这般污蔑兄弟姐妹,你枉为江家人!”
江明瑜傲娇一哼,“就算我生不出来,我夫君也不会要别人,对不对”,后面这句显然是对白千弈说的。
白千弈眉眼温柔,“当然,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江明瑜顿时更得瑟了,养着下巴朝着江家人耀武扬威,活像志得意满的小公鸡。
江家祖母闻言挥退儿孙,一脸哀戚道:“孩子们年轻气盛,一心护着家人,冲撞了殿下也怪我教导无方,既然殿下不接受这个提议,但老身还是想请殿下看在姻亲的份儿上能帮上一帮。”
“秀哥儿也是瑜哥儿同父异母的兄弟,昨日受了难,总不能让他拖着伤势赶路”,说到这里,江家祖母垂泪而下,一看就是忧心孙儿的好长辈。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o(* ̄▽ ̄*)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