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红……”破锣刮擦般的响声在屋内响起,缥缈而神秘。
谷红听到这古怪的声音,泪当即流了下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别出声!”屠云呵斥道。
谷红被吓得一机灵,又惊又吓之下,整个面部即煞白又泛红,两块地方交接生硬,咋看像是一个假人面具。
“我老公怎么了?”谷红急切地问。
“嘘。”屠云竖起手指,让众人保持缄默,青年医生似乎是怕极了,腿软得走不住,靠着两旁保护的战士扶着才不至于滑落在地上。
“沙沙——”声音响起,屠云等人的视野突然一下子黑了,众人陷入黑暗。
很快她发现,那是因为有东西封盖住冰罩。
“有东西在啃咬。”詹砚眼睛不由自主地转向屠云,仿佛是在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冻住。”屠云指向几人进门的方向。
詹砚刚要将一处的冰延伸包裹住黑色的未知物质,身边突然一亮。
“阿红,阿红,好疼啊——为什么家里全是冰,发生了什么!?”宁家三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冰罩上,他伸手摸向冰罩,右手臂被蔓延而上的冰冻住,无法挣脱。
“老公!??你干什么!?”谷红看着丈夫模样的人的痛苦挣扎,红了眼睛对詹砚命令。
宁三叔宁承也哀求了一下:“快把我的手臂放出来好吗?这样下去我会受伤。”
“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年轻的医生忍不住发问。
“我和阿红选定住的地方,我睡了一觉起来之后浑身发热,跟高烧一样难受,啊红出去找医生给我看病,我在沙发上睡了,突然间觉得好冷,一醒来就看见了你们。”他按着自己被冻住的手臂,面露痛苦:
“先把我放出来,我们再说好吗?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怪事,你们误会了什么?”
眼前的人表现过于正常,若不是先前突然的黑暗,众人都要心生愧疚。
可结合刚才的古怪,这份正常就变成了恐怖。
宁三叔又求了一句:“先把我的手放出来好吗,现在基地的状况,我切了手肯定会感染,我真的不想变成残疾人。”
医生不忍:“不然先把手放出来吧,冻太久真的不行。”
屠云侧头,冷冷地,极其锋利地刮了他一记眼刀:“你说什么?”
医生一时被镇住,说不出话。
谷红附和:“反正我们也在冰罩子里,安全得很,你先放了他。”
屠云的压迫感转移了对象:“你不会真的觉得这是你老公吧。”
“我怎么就不是她老公了!?啊!?”冰罩外的宁承压抑半天,怒了。
“是啊,老公,你证明给她看,快点。”谷红也着了急。
宁家三叔怒道:“你随便问我问题,如果我是假的,还能回答得上来吗?”
屠云道:“我又不了解你。”
说着,她的目光上下逡巡,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眼前的人。
“我问!”谷红接过话头,张嘴就问:“老公,我们结婚多少年了?”
屠云和詹砚的眼角都出现了一丝抽动。
“32年!国庆节结的婚,当时选这个日子就是要这个假期,这七天我都陪你!”
“是啊!”谷红激动地道。
“我们是怎么结婚的?”
宁三叔似乎回忆到了什么,微微一笑:“一毕业就结了,从高中你当我同桌开始,我就发誓一定要娶你,就算他们都不让,就算他们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谷红眼睛湿润了:“我永远记得你为我跪在爷爷面前的样子,跟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我也有盼头。”
屠云受不了地吸了一口冷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恋爱脑真是要命。”
众人只听着接下来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追溯往昔甜蜜忠贞,展望未来艰苦生活,短短半分钟说尽无限往事,中心思想突出一个爱情的甜蜜与坚定。
宁三叔面色红得可怕,双眼精亮,仿佛回光返照:“看来你们是不想救我了,算了,给我一个痛快吧,在这种灾难面前我只会拖累阿红,离开也好。”
“不,怎么可能是拖累!”谷红激动了:“你要是离开,我一个人也撑不下去!”
“不,你要好好活下去。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吧。”宁三叔凄惨虚弱地靠着冰罩,屠云拍拍詹砚的肩膀,道:“把冰罩弄厚点。”
宁三叔哀怨地瞪了屠云一眼,那目光只有屠云和詹砚看见。
詹砚二话不说,开始加厚冰罩子,冰层蔓延,从宁家三叔的半只胳膊延伸到他的肩头。
宁三叔脸色变了变,惨叫出声:“啊!!!”
“你干什么!!”谷红用力拍了一下詹砚的手臂,詹砚一时不妨,被拍在罩壁上,受此攻击,原本要凝结到宁三叔肩头的冰层也碎裂了。
屠云迅速挡在詹砚面前,眼睛危险地眯起:“你干什么?”
“他还要害我——”谷红脱口而出,说到一半被屠云打断:“你觉得那是你老公的话,让你脱离冰罩跟他身处同一片空间吧。”
“!!!”谷红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话。
连一旁的几人也觉得屠云这话有些过分,屠云摸着冰壁:“詹砚是我们面对未知环境的最大依仗,而你竟然完全不考虑这一点,行动随心,堪比一颗定时炸弹。”
“而炸弹。当然要丢到不会影响队伍的地方。”
谷红觉得屠云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的,她目光掠过虚弱的丈夫,吞了一口口水,连忙对詹砚道歉:“对不住,刚才一时激动,但是他确实是我老公,先把他的手放开吧。”谷红扭过身来道。
“原来你也是害怕跟它共处的。”屠云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你!”谷红刚要反驳,又连忙转身:“老公,不是这样的——”
宁三叔脸上是复杂的情绪,他端详着谷红,最后摇摇头:“没关系,可能是我让你失望了,这一路上什么也帮不到你,身体又弱,还要让你照顾我。”
谷红一脸复杂。
宁三叔一副温和软弱相貌,身材也不算高大,他摆摆手笑道:“我……撑不住了,以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说着像是耗尽了力气,全身摊软,只剩被冰冰封的手臂挂住身体,可能是身体过于难受,又勉勉强强支起脚步撑住自己,看着好不可怜。
场面一时僵住,屠云看着生命迹象越渐微弱的宁三叔,后退一步:“保持警戒。”
“现在要怎么办!?”谷红精神逐渐混乱。
“老公——?”她轻轻叫了一声,看到宁三叔微不可查的点头后,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求屠云道:“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屠云问医生:“能看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吗?”
医生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他受了什么创伤,导致现在身体机能严重损毁,恐怕是……,挺不了多久了。”
谷红闻言,扑到冰壁上:“放我出去吧,我要出去陪他。”
“别冲动啊大姐。”医生连忙劝阻。
谷红下定了决心:“我不是冲动,我和他相爱了一辈子,无儿无女,彼此相濡以沫三十多年,没有他,我也撑不下去了。”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好阻拦,但是我们也需要保持自己的安全,这样,把你们两个分别冻起来,连成一块,也算是死同穴了。”屠云慢声建议道,然后低头询问:“怎么样?”
宁三叔淡笑:“好。”
谷红眼含薄泪:“可以。”
“放心,不会很痛苦的。”屠云安慰道。
她看着谷红靠在冰罩上,指挥詹砚:“把这两夫妻给冻上,冻结实点,任何一条缝隙都别漏了。”
詹砚犹豫片刻,似乎拿不准她在搞什么主意。
屠云摇了摇他:“别犹豫啊,人家自己都愿意。”
同时在他耳边极近的地方轻吐出一句话:“慢慢冻,那个东西那边要冻得很结实很结实。”
詹砚呼吸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屠云回身俯视谷红,淡淡道:“既然人都在弥留之际了,就敞开心扉互相交流吧。”
谷红看着慢慢合拢的冰层,脸色是解脱:“老公,你后悔跟我在一起吗?”
宁三叔摇头,谷红微笑,眼泪逐渐蔓延上来:“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我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后悔,只是有一件,你说我身体不好,不生孩子,可我后悔了,就算我有可能会死,我也想把我们的女儿生下来。”
“可是想想,要是她要面对这种可怕的灾难,太可怕了,对吧?”
“对的。”
“你后悔吗?”谷红仿佛要确认丈夫和她完全心意一致般追问。
“不后悔。”宁三叔依旧坚定。
谷红感觉到了寒冷,她颤抖起来,脸上却是一种幸福的红光:“为什么呢?你也不想她受苦吗?”
宁三叔却是摇头:“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
宁三叔的话让场间众人齐齐震惊,詹砚一向稳定的脸色也出现了一种错愕之情。
“什么?”谷红眼神迷茫,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那种幸福的状态,在这种状态转为震惊的过程中,脸部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扭曲感。
她再次追问了一句:“什么孩子?”
“五年前,我和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