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的声音已经让楼下的尸群有些躁动，两辆车都没有停顿，就往前开走了。

徐在荣不住地往宿舍楼那边看，这是他的大学，那个求救的人是他的校友，他忍不住问：“我们……不去救她吗？”

“我们救不了她。”宋承宇的语气里毫无波澜，一直目视前方。

学校里的几万师生几乎都变成了丧尸，刚刚他们开车过去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就凭他们如何绕过这些丧尸去到离围墙十几米的宿舍楼？

再说，就算侥幸进了宿舍楼，楼里的丧尸呢？

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冒这么大的险。

这个末世，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像之前那样善良，否则死的极有可能是自己。

学校的围墙边种了两排紫花楹，四五月花开的时候，团团簇簇，梦幻而浪漫，每年总是吸引一大批人前来打卡拍照，

此时落了一地却无人清理，汽车驶过烂成泥的花，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道路的另一边是农田和两户人家，过去些是荷叶已经干枯的池塘，更后面是满山枯黄的茶山竹海。

汽车飞快地驶过，车上的人看到田里有几个丧尸在往他们的方向跑，

但是纵然他们已经变异成丧尸，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呢？

丧尸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一个转弯处，他们也驶出了学校范围，前面是一个分岔路口。

宋承宇将车停靠在边上，示意常昕他们走在前面。

常昕拐进了右边的小路，

这条路似乎是单行道，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行道树，

随着一棵棵行道树快速地向后移动，季乐安渐渐看不见那栋安置楼，她的目光看向前方，汗水从额头滑落。

外面的太阳极毒辣，为了省油，他们并没有开空调，就算是开了窗，车里也闷热得不行。

就在常昕一个急拐绕过停在路边的车和后面的丧尸时，坐在副驾驶的叶海林赞赏道：“你车技还行啊。”

常昕闻言抿了抿嘴，又驶过两排居民楼之后，才犹豫着开口：“我没考驾照。”

严格来说，今天是常昕第一次真正地开车。

“嗯？”

常昕的声音太小，叶海林没听清。

后排的季乐安三人倒是隐约听见了，默契地系上了安全带。

常昕之前说过的村子不远，他们开了大半个小时就到了，村子不大，几乎一眼就望得到头，里头零零散散有十几个丧尸，看不见一个活人的痕迹，

这里怕是早已经沦陷了。

他们从村头拐进国道，国道更宽，他们的速度便更快。

上面零星停着几辆车，走得越远，便一辆车也看不见了。

路两边的房子也越来越少，周围的景色也从平原渐渐过渡到山林。

在谨慎地驶过又一个漆黑的隧道后，对讲机里突然传来宋承宇的声音：

“注意找个房子，晚上尽量不要在车上过夜。”

他们已经开了三个小时，太阳开始西移，再过不久天就要黑了，

夜间丧尸活跃，变异的动物也是如此，他们不能冒险。

“好。”

但是这条国道太偏了，在天边已经出现红霞的时候，他们才在一个路口找到个小小的加油站。

加油枪被胡乱扔了一地，显然是之前逃亡的车在这个地方匆忙加油之后忘记挂上去的。

加油站后面的超市玻璃门被砸开，货架上的商品似乎被洗劫过，柜台上还趴着一个穿制服的人影。

马上就要天黑，他们再没有时间去寻找另一个能藏身的庇护所，

这里虽然简陋，但是偏僻，附近的丧尸应当很少。

警惕些，在这里住一夜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你们在车上不要下来，我们先进去看看。”宋承宇和夜莺从车上下来，提着枪小心翼翼地检查这个加油站里的情况。

玻璃门已经被打烂了半扇，二人轻而易举地掰开破口处的玻璃钻了进去。

浓烈的尸臭味弥漫着整个屋子，趴在柜台上的人已经腐烂，四溅的血迹与脑袋上深可见骨的伤痕表明了他的死因，

不远处是一间半开着的休息室，里面应当也被搜刮过，乱成一团。

货架上的东西落得一地都是，宋承宇和夜莺合力将这具尸体搬出屋子，放在屋后不远处的土堆边，挖土埋了他。

“进去吧，里面没东西。”宋承宇走过来通知众人，

然后和常昕一起将车开到油桩处将油加满，

最后开到超市后面的雨棚里，既能挡雨，又能隐蔽。

这条路上经过的车虽然很少，但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要谨慎行事。

屋子里的人已经收拾出一片空地，铺了被褥。

这个地方是加油站，为了安全起见，就算知道夜里极冷，他们也没敢生火。

常昕和宋承宇一起将休息室里双人床的床板拆下来，按在坏掉的玻璃门处，又推了几个货架挡在后面，若是危险来临，还能挡一会儿。

“给，吃点东西！”叶海林扔了个真空鸡腿给宋承宇，

超市里的东西很多，上一个抢劫的人还留下不少食物和水。

“嗯。”

太阳一点点落到山后，树影重重，

墨蓝的天空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天彻底黑了。

这是他们在外面度过的第一个夜晚，风吹过树林，沙沙沙的声音不绝于耳。

夜里一如既往地寒冷，每个人都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以防光亮吸引野兽，他们也没有点蜡烛。

这种感觉和在安置楼里不一样，整座山上只有这一个房子，他们就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孤独、寒冷、恐惧、迷茫……

种种情绪笼罩在每一个人心头，没有人能够睡着。

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清辉透过超市的玻璃窗照进来，明亮非常。

季乐安背靠在墙上，默默算了算，居然已经到了农历十五，而距离丧尸爆发，也已经过去了八天。

凌晨的时候，有一辆车从路上驶过，去的方向是津川。

由于这个加油站在路的另一边，那车上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里。

“这车上的人应该不知道津川也已经沦陷了吧。”与季乐安一起守夜的是夜莺，他看着已经消失的车尾灯，默默说道。

山里的不知名虫子鸣叫着，季乐安没有接话，只是长久地看向津川主城的方向，

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开车彻底离开津川境内，季乐安知道，这一次离开，恐怕后面很难回来了。

而她的家人、朋友、同事……都在那里……

“我是临水市的。”

“嗯？”

“你知道临水在哪里吗？”

季乐安看向夜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自我介绍。

夜莺自顾自地说道：“临水在华国的西北部，是雪山下的一个很小的城市。”

“我当时在临水执行任务，队友问我要不要回家看看。”

季乐安看着夜莺面上的神情，已经猜到了他当时的选择。

“我没有回去，总想着还有机会……”

夜莺的表情比夜色更落寞，他摸着脖子上挂着的天珠，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诉说，

“病毒爆发的时候，几百年来一直安静的雪山突然爆发，整个临水都被压在冰雪下面。”

季乐安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这位少年，正如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半晌才突出两个字：

“节哀。”

夜莺笑起来：“我已经不难过了，雪神庇佑他们，所以才将他们掩盖在世界上最纯净的冰雪之下。”

“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月光之下，少年异域风情的五官像是他们崇敬的雪山一样圣洁，他看着津川市的方向，在重山后面，又没有灯光，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那座城。

夜莺目光平和，他继续说：“他们不用再害怕了。”

让人一时不知夜莺说的是谁不用害怕，

季乐安的眼眸微动，红着眼眶轻轻点头。

这个夜里有几双眼睛在一起流泪，无人知晓，

月亮慢慢升到了最高处，冷辉刺骨。

后面再也没有车从这条路上路过，偶尔有鸟儿从树林间飞行的声音传来。

“小宝，你要什么？”张静正睡着，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身旁的小宝在轻轻地叫自己。

小宝手脚扭捏着，觉察到季乐安也看过来，小脸涨得通红，咬着嘴唇愣是没敢说话。

季乐安想起小时候的季乐康，瞬间了然，她走上前来，轻声问：“你想上厕所吗？”

小宝害羞地点头，如果不是他梦到自己在找厕所，及时醒过来，恐怕会在大家的面前尿床了。

此时天空虽然已经露出鱼肚白，但是周围仍然一片昏暗，

加油站的厕所在超市斜前方十几米处，季乐安收回目光，帮小宝披上衣服，带他去了超市最里面的休息室，将里面遗留的一张床单堆成一团：“你在那里尿吧，我先出去。”

手电筒的光在这个小房间里打出一圈圈光晕，小宝拉着季乐安的手，“姐姐。”

“嗯？”

“我……你出去吧。”

这小孩儿，季乐安哭笑不得，她过去把睡成一团的季乐康拉起来推进小房间，然后把门关上。

就在季乐安转身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从路上开过来，停在加油站外几米的地方，

明亮的车灯从玻璃窗照射进来，晃得季乐安下意识眯了眼睛。

夜莺摇醒了宋承宇等人，示意季乐安不要动。

车里的人也没有立即下来，而是将车灯关闭，双方僵持着。

这时，季乐安身后的小门被打开，

季乐康揉着惺忪的眼睛，手上牵着窘迫的小宝，还没有发现屋子里的异样，口齿不清地说着：

“姐，下次别让我带小孩儿上厕所了……”

作者有话要说：也不知道小可爱们有没有做过找厕所的梦……一般这个时候要是没醒过来，就离尿床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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