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觉呢？
朝颜在沉入水底的时候如同被挤压在两座山的夹缝中，胸口沉重难以起伏，窒息的感受使得眼前一片模糊，而呼吸停止的瞬间感受也没有丧失，剧烈的痛苦不断地传输给大脑，让她疼痛而亡。
*
胸部剧烈起伏，朝颜猛得睁开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
她将右手放到心脏的部分，感受它有力的跳动，一起一伏的跳动给了她莫大的安全感，她这才看到了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朝颜将视线缓慢地转向自己的左手，上面扎了一根紫色的针头，针头连接着一根透明的输液线，而输液线顶端是一袋白色的营养液。
这是在医院？朝颜身边的医疗器具疑惑，她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皮质的红木沙发床，整木根雕的茶台，随处摆放的黄花梨无足圆凳，墙面上还挂了一副山水画，画的是轻舟远泊。
她将手上的针头拔下，想要下床，刚站到地上，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朝颜震惊地回头，却看到阮贰的惊喜的眼睛。
“你醒了！”阮贰快步朝朝颜走过来，看到她光着脚站在地上，熟稔将她抱在床上，顺手拿起床边的毛巾，用热水冲洗后，蹲在她的面前，将她沾染了灰尘的脚丫捧在手里，仔细擦拭。
热意包裹着脚尖，朝颜不自在地挣扎一下，慢半拍的阮贰好像忽然意识到朝颜已经醒过来，看着莹白的脚趾，脸刷得就红了，她现在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厚着脸皮，阮贰将两只脚都擦干净，然后肢体僵硬地去洗手。
阮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双粉红色的兔子拖鞋，走到朝颜的床边，弯腰将拖鞋放在她的脚边，解释地说：“你刚刚醒过来，不穿鞋容易感染风寒，不是，是容易生病。”
朝颜没仔细听阮贰说话，而是怔怔地看着阮贰的额角，那里还有她打伤的伤口，只是经过很好的处理，伤口已经结痂好转。
“你过来。”朝颜的声音还带着沙哑。
阮贰呆愣一下，朝着朝颜走近了一些。
朝颜就这样地呆呆地看着她，让阮贰有些摸不清头脑。
“你低一些。”朝颜指挥站在身前的人。
阮贰虽然不知道这是在干嘛，但还是弯下了腰，弯下腰的那一刻，一只手就轻轻抚上她的伤口，阮贰心里一惊，无辜地看向朝颜。
朝颜顺着阮贰的伤口摸上她的侧脸，然后落在她通红的耳朵上，凉意在她的耳尖打转，阮贰整个人热得要冒烟，却在听到朝颜的话后迅速冷了下来。
“你是真实的吗？阮贰？”
朝颜的话里带着疑惑，却让阮贰羞涩的感觉瞬间冻结，难道朝颜认出来她不是原主了？借尸还魂这种天方异潭的事情如果被发现，会不会被当成妖物给灭杀掉啊？
阮贰不敢出声，放任朝颜拽住她的耳朵。
还好朝颜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很久，而是继续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阮贰皱了皱眉头，试探地问她：“你不记得你晕倒之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是怎么一回事？”
阮贰被拽住耳朵，却不好意思提醒朝颜放手，就这样不伦不类的姿势对着她说：“那天你打完电话说要去阮氏卖场，留我在办公室看电视，我看了很久的电视都没有等到你回来，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所以我就去阮氏卖场找你了。”
“你说的是我将你打伤的那一天？”朝颜将目光转移到阮贰的伤口上。
“对”阮贰点了点头。
“然后呢？”
“我到阮氏卖场后，发现你晕倒在超市里，就呼叫救护车来救援。因为外面的暴雨导致雨水倒灌，交通出现了很大问题，来不及去医院，所以将你暂时到这里来了，哦，这里是卖场的最顶层，用于我玩乐休息的一层。”
“我现在在阮氏卖场？”朝颜的面色非常苍白，额间依稀可见一层薄汗。
“是的，并且你昏迷了7天，但医生说你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会醒不过来。”
朝颜沉思一会儿，问道：“你在卖场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阮贰想了想：“卖场里大部分东西不翼而飞算是吗？我当时是在超市找到你的，超市里的东西莫名奇妙都不见了，看监控录像也发现不了什么。”
朝颜用力捏了捏阮贰的耳朵，阮贰猝不及防疼得皱眉。
“疼不疼？”
阮贰皱着脸点头：“疼的。”
朝颜终于松开了手，按了按眉心：“看来不是假的。”她准备从床上下来，被阮贰盯着踩到了毛绒绒的拖鞋上。
“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在床上躺的太久，她走动的时候腿脚发软，不小心朝一旁摔去，阮贰及时挡在她的身侧，扶住了她的胳膊。
“想要去哪里？”阮贰轻声问她。
朝颜抬头看她，明明是一样的眉眼，怎么这个阮贰和她记忆中上辈子那个阮贰不太一样，眼睛清澈到剩下的只是明媚的少年气，那些狰狞的、恶心的画面仿佛和这个人几乎对不上号。
“去窗边。”朝颜没有想太多，被阮贰半扶着走到窗边，等阮贰拉开电动窗帘后望向窗外。
外面的天依旧阴沉沉的，仿佛一张黑色的幕布将其蒙蔽，而巨大的雨滴接连不断地砸下来，落在下面，看不清掉在了哪里。
知道朝颜在担心什么，阮贰开口：“从你晕倒的那一天，暴雨就没有停下来过，和你电话里说的一样，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地势低洼的地方受灾很严重，相关部门已经陆续开始组织人员转移和救援。”
“现在水已经有多深了？”
阮贰叹了一口气；“洪水大概已经淹没到阮氏卖场6层楼高左右了。”突然想起什么，阮贰小心翼翼地望向朝颜：“因为阮氏卖场的地方大，我同意暂时将这里作为灾民安置点……你不会生气吧？我们这一层没有别人……我……”
“没关系，你做的很好。”朝颜看不清楼下的洪水，想要转身回去，可力气几乎用尽，大部分重量倚靠在阮贰的身上。
“我抱你回去好不好？”阮贰想到自己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正好是原主强迫对方被打爆头的时候，这句话就说得很没有底气。
本以为朝颜不会答应，可朝颜竟然点了点头，说“好”，阮贰俯身，将人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比起7天前，朝颜清减不少。虽然说朝颜昏迷的时候都是阮贰来照顾，但人昏迷着和醒来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朝颜的脸放在阮贰的锁骨处，热度似乎隔着衣物传递到她的身上，为了借力，朝颜两只手环着她的脖子，两个人仿佛亲密无间。
二十年来，阮贰还没有和谁这样亲近过，而此时此刻朝颜的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在诉说着和她的亲密，加上朝颜还是她名义上的妻子，阮贰不断告诫自己才止住心猿意马。
将朝颜放在床上的那一刻，阮贰发觉自己衣服后背已经被汗湿透了。
“这是真实的吗阮贰？你是真实的吗？”坐在床上的朝颜恳求地看着她，让阮贰心里一软，“这是真的，你醒过来了朝颜。”
不论朝颜是否相信阮贰的话，但此刻她的话如同一注强心剂，让朝颜漂浮不定的心安定下来。
“你刚醒过来，我去找医生给你检查一下。”阮贰说完这句话就匆忙走了出去，在走出休息室后，阮贰拍了拍胸口，自己在这7天里学习到了很多现代知识，应该不会轻易被看出来吧？
*
朝颜放松地躺在床上，看着头上洁白的天花板发呆。
那些纷乱的记忆如同一团乱麻塞进了她的脑袋中，她没有和阮贰一起去过老城区，没有经历地铁洪水倒灌，更没有在观光塔相遇，阮贰没有因病发烧，而她不曾进入过老式卖场，没有人异变，没有蜥蜴人……
蜥蜴人……
命！我们都是一样的。
蜥蜴人最后的一句话，此刻如同一根针，狠狠扎进她的脑袋，让朝颜疼的睁不开眼睛，水底的窒息感再次浮现，朝颜抓紧喉咙，开始呼吸困难，她在水底看到的那一具尸体，重现在她的眼前，那是她自己的尸体，她已经死了！
“朝颜，朝颜！医生你们快来！”
“上呼吸机，立即吸氧！”
“请病人家属暂时离开！”
“除颤器！……肾上腺素3mg^……”
阮贰被医护人员请了出来，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握着手不知所措，人不是已经清醒过来，怎么会这样？
“小姐，您别担心，小姐夫人一定会没事的。”阮贰的身边站着的秘书安慰她，秘书的年纪比阮贰大很多，阮贰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祖母的温暖，自从朝颜昏迷后，就是这位秘书一直帮助阮贰处理事务的。
“真的吗？”阮贰直直望向她，看得秘书心里软软。
“是真的，小姐夫人一定会没事的。”秘书欣慰地拍了拍阮贰的肩膀，“我们小姐终于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