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跃动的光屏在眼前闪烁，陈晓彤抬起手，调出属于自己的数据界面。

【豆豆糖（陈晓彤）

魔法学徒

力量7、体质8、敏捷8、智力13、意志8、感知16

已知法术：基础魔弹术

装备：破损的布甲

战斗力估算：166】

初期数据算是好还是不好呢，和其他人差不多？

她有点苦恼地关闭面板：舍友已经组队出去探索了，难道要先打扫宿舍？就算是电子游戏，也有点害怕陌生社交。

房间很脏，要打扫吗？

游戏没有一件扫除功能，豆豆糖拿着扫帚扫了会地，很快打消了全部清理干净的想法。床罩上斑斑驳驳的红点疑似血渍，地板踩上去啪叽啪叽的。

比起打扫还是整个换掉比较好。

嘀嘀嘀。

【当前频道】

【琉璃：106舍的同学们不用担心，等开商城我会负责氪金换家具的~】

【琉璃：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去其他地方找干净毯子，大家先升级！】

106？

豆豆糖放下扫把走到门口，破旧的木板门上用红笔写了106三个数字，一看就是新舍友留下的。

脸上浮起些许笑容，她轻轻推开房门。

簌簌，一丛丛烛火在眼前明灭、摇曳，照亮了百合墙砖与锈蚀的金属架。泡影般的光晕和细碎的燃烧声组成交响曲，将人拖入异质的魔幻世界。

豆豆糖捉住兜帽，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只脚。她带着穿越般的心情在凹凸不平的石砖上缓缓前进，越过一幅幅装饰画。

她偶尔侧目欣赏画框中的风景，可惜没有人像，所以不会有某位中世纪美人从画像中探出头，问她今天的暗号是什么。

草鞋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转过一层回廊，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

“呼~”豆豆糖站在高高的台阶下，眯起眼睛仰望贴满彩色玻璃的阶梯与悬窗。

这真是…童话般的光景。

哒哒、哒哒哒。

左侧传来嘻嘻哈哈的追逐声，她看了眼聊天频道此起彼伏的死亡公告，顿时从幻想中脱离出来。

豆豆糖踮起脚尖穿进另一条回廊：这座魔法塔底部有一层回字形底座，上方分成三块塔楼，并不是完整的正三角。

她打开小地图，避开了玩家们标识出的宝箱图案，独自一人走向空旷的空地。

最初的悸动慢慢冷却。

小时候看过很多关于魔法学院的小说，换成几年前也许会很愿意和其他人玩角色扮演。

现在不行了，我讨厌上学。

陈晓彤面无表情地从墙壁上掰下一根蜡烛捻在手里，照亮前方的道路。总之先去储藏室拿点装备，然后去荒野杀怪练级——那是什么？

她低下头，一副装饰画贴着地面摆放，比周围的画框低了半个身子。摆在这个位置怎么看都有暗道吧。

豆豆糖放下蜡烛半蹲下来，两只手按住画框往里一推。

咔哒，锁头弹开了。

她咽了口口水轻轻拖动装饰画，里面果然漏出黑洞洞的入口。这是内置的解密关卡？里面肯定有放宝箱吧。

她伏低身体钻进只有半人高的通道，像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底下是魔法塔的下水道么，会不会放条蛇怪致敬前辈？

尽头涌现微弱的光源，一直沉稳的心脏终于加速跳动。滑行数十秒后，两只脚总算踩到了结实的地面，这里意外干燥，肯定不是什么下水道。

豆豆糖好奇地左右打量，忽然听见笃笃的敲击声。

墙壁上一共有八扇木门，每扇都锁着不同颜色的锁头，上面镂刻符文，锈蚀程度不尽相同。声音是从最里面那扇门传来的，门锁的符文黯淡无光，拖曳出一条解开的锁链。

豆豆糖抓住锁链贴住门板，体重呼地一下压开门缝。

一位黑发少女放下药杵，朝她摆了摆手：“进来吧，是老师让你来的？”

隐藏任务？

豆豆糖低着头走进房间，npc的目光就像真人一样落在她身上，带来微妙的压力。不回答似乎不太好，她诚实地摇摇头：“不是，我晚上睡不着，想在塔里转转。”

四月蹙起眉，将药粉装进瓶子拧紧瓶塞：“以后不要随便乱逛，老师脾气很不好。”

“哪位老师？”

“哪位都是。”

她放好瓶子，认真地看向这位奴工学徒：“老师们都很危险，你可以问问其他学徒魔法塔的生存之道，记得不要打扰高等学徒，他们也很危险。”

豆豆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走到柜子前准备搜两瓶药水再走，却被四月一把拦住：“你要做什么？”

“这些药瓶不可以拿吗？”

“当然不可以！这些是老师预定的东西。”

看着npc严肃的眼神，豆豆糖有点脸红地收回手：糟糕，习惯性翻箱倒柜了，没想到这个游戏这么硬核。不知道打怪时还能不能连喝99组红药，或者边打怪边吃巨轮奶酪了。

她等在原地，准备等npc离开巡逻路线，可惜npc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摸不到宝箱，起码接个任务。豆豆糖试着提起关键词：“请问你能教我点技能吗？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技能？确实…如果什么都不会，这种单纯的孩子太容易被做成素材了。

四月看着眼前衣衫褴褛的少女，垂下睫毛：她还记得两年前村里的朋友被高等学徒诱骗到笼子里，当场闸成两段的模样。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位朋友一个魔法都没有掌握，十足没用罢了。

“魔法需要时间，我可以教你如何处理夜心豌豆。”

四月拨开桌上的废渣，从袋子中拿出几颗干瘪的豆荚。处理素材是繁琐又危险的事情，不过只要精通这些，生存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可以吗？谢谢！”

豆豆糖往桌前靠了一点，在烛光下观察四月灵巧的双手，她用指甲与竹片挑开豆荚，一粒粒摆成六芒星的样式。

“这些是墓葬周围生长的夜心豌豆，只能在太阳落山后进行处理，摘下后一定要脱水四十九天，不然施法途中就会爆裂……”

四月说到一半手指一抖，一颗豌豆骨碌碌滚动到地毯上。

在豆豆糖低头捡豌豆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奴工的肩膀，将她推到桌子底下。

“你、”

“嘘！”四月的手指抵住嘴唇，紧张地看向门口。放怪了？豆豆糖被她的表情吓了一下，赶紧趴好。

Npc的表情好真实……她趴在桌底，只能看到四月长袍下的小靴子。

大约十几秒过去，外面传来锁链拖曳的声音。一只枯瘦、宽大的脚掌踏上地毯，将小靴子往后逼退两步。

“原来你在这里呀。”干涩的、仿佛喉咙里带着粘液的声音在上下滚动，听不出男女。红褐色长袍上光影浮动，分不清是血污还是浮动的魔纹。

四月没有回答，不过小靴子前后踏了一下，应该是在行礼。

那声音自顾自念叨着：“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是啊……塔主现在，要很多、很多的素材，实在是不够用啊。”

它嘴里的喜欢轻佻又平淡，没有任何喜欢的感情。

咔嚓、咔嚓。

锁链摩擦着缠上四月的靴子，于是两道身影沉默着向外走去。

四月没有抵抗，这里的确有很多便利的魔药。但那些药物无法填补学徒与正式魔法师的鸿沟。

她将空药瓶捏在手里，沉默地看着老东西沉重的背影，不知为何想起了艾莉娅举起药杵猛击丽萨的画面。

“噗嗤。”

“你在笑什么？”老东西后脑裂开一只眼睛，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没什么，老师。我想到了很帅气的事情。”她浅淡地抹平嘴角，心中泛起的波澜逐渐散去。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成为高等学徒又怎样？奴隶依然是奴隶。

这座魔法塔连导师都在减少，何况是学徒呢，“好运”总会耗尽。

“那个，请等一下。”

背后的声音让四月瞪大眼睛，她转过脸，那位奴工一步步走出阴影。虽然步履有些蹒跚，就像脚腕扭到一样，却意外没有打颤。

“我可以替代她吗？”

豆豆糖扬起脸，看不出丝毫惧色。

“哦？”老东西伸出头，乌龟般拉长脖子。它嗅了嗅奴工的气味，嘻地扯起嘴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

铁链咔嚓断开，连上了豆豆糖的脚腕。

这是怎么一回事？

四月愣在原地，手指冰凉。为什么？又是所谓的好运吗？

她看向豆豆糖远去的身影，猛然打了一个寒噤：不，不是运气，是他人的牺牲。我每次活下来，都会有其他人死去。

双脚被钉在原地，根本没法选择追上去。四月颤抖着抱住双臂：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对不起。

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回过头动了动嘴巴，然后才消失在门背后。

四月迟疑地摸向嘴唇，学着她的样子挪动唇瓣。

她刚刚是说——【我会回来的】？

……

陈天豪被内置闹钟惊醒，忍住躺回去继续玩的冲动，从仓里爬了出来。主播需要劳逸结合，而且最好在妹妹起床前吃完早饭。

他看了眼留言箱，里面塞满了关于《魔法纪元》的赞美和提问。陈天豪一边起床一边捂住上扬的嘴角：可算捞到大鱼了，这游戏未来铁定流量爆炸！

他拿起床边的茶杯和牙刷，忽然看见挂在墙上的日历，心中一动。

陈天豪抬起牙刷，用力一指：“吼~魔弹术！”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然呢？

他咧开嘴摇摇头，闪身离开房间。

哗哗，日历微微颤动，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