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柳瑶心中明白，比起太姑奶奶，自己的五灵根什么都不是。可这些年来父亲因所谓“仙缘”对三妹妹的偏心，在她心中留下的痕迹太深。如今知晓自己也有灵根，到底心意难平。

起初三妹妹逃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尚能幻想一番是不是流落到那里做了乞儿来自我安慰。

即使被找回来，有这一遭不清不楚的离家，母亲和姐姐自然有法子压得她们牛氏母女抬不起头。

谁知那死丫头竟过得好好的，还能独自一人从重重包围中强行带走牛姨娘。柳瑶越想越恨得牙根痒，得仙缘的人怎么就不是我？

近日留仙城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清波门弟子，她怀疑牛丽十有八九便是入了清波门哪位仙师的眼，得了法术传授。

陪母亲用过晚饭，姐姐随她一道出来院中散心。心里藏不住事，便讲这番推测说与姐姐听。

“测灵根的长队从头到尾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既然三妹妹没在那里出现过，那定然是私下里已有了仙师做靠山。”柳蓉很是赞同。

又摇头叹息道，“可惜我们已得罪狠了她，只但愿她求仙路上世务繁多，腾不出手来与我们为难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们有太姑奶奶，还怕她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成。”柳瑶脾气硬得很，听不得服软畏惧之言。

“太姑奶奶十年才回来一趟，哪里会时时看顾我们。旁人敬着柳家，那是敬着太姑奶奶的势。” 柳蓉拧眉，“三妹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她只想出口气，还真未必怕这些。”

想想似乎确有道理，又不愿显得自己退缩气短，“姐姐这是怕了牛丽了？”柳瑶气得一跺脚一甩身。“哼，我闯出来的祸，我自己承担。反正我也测过灵根，便去清波门做弟子好了。我自会找她，让她与我清算！”

柳蓉连忙轻抚她肩背，绕到她面前，“妹妹莫要意气用事。起步迟则步步迟。若是妹妹这般以毫无背景的新弟子身份去清波门，将来就算找到她，怕也与她身份相距甚远。岂不是去自讨苦吃。”

“那姐姐有什么好办法？斩草不除根，将来不知多少后事。我既不能铲除她，自然要想法子盯住才行。”柳瑶撅嘴。

柳蓉沉吟片刻，“嗯，何家有个旁支小子也测出了灵根，你听说了罢。听表哥说他们早先在同一个学堂，有些交情。我托表哥去问问，看能不能让他帮我们在清波门里盯住三妹妹。”

柳瑶对此并不满意，“那死丫头这些年吃我柳家的穿我柳家的，如今让我眼睁睁看她做修士过好日子，还要为她不知何时反咬我们一口而惴惴不安。想一想，我心中就不得快活。”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罢，自幼父亲就说三妹妹有仙缘，她只是过她原就该过的生活去了。常言道，修士心中无甲子，闭关不知年。若是她一去几十年，便与我们也没什么相干的。”柳蓉语调轻缓，似乎真的并不为此而发愁。

闻言柳瑶心中越发沉重，“父亲如今多少是厌了我了，让我在家继续过平平常常的日子也没什么意思。”

她思量再三，下定决心，摇着柳蓉的手臂道，“好姐姐，父亲向来重视你，你帮帮我。我要进万径宗寻太姑奶奶。”

“妹妹有此志，我定然是全力支持的。”柳蓉摸了摸她的鬓发。

...

却说柳贽第二日归家，才得知此事详情，犹如蒙头一盆冰水，惊得他胸口阵阵发凉。

管家来报，夫人提前得了青芝的信，知晓三小姐要回府带牛姨娘逃家，埋伏了人手去捉她们。结果三小姐一脚踏碎院墙，飞出玉京院，青天白日里便消失行迹了。

所以，无论养女是之前被二丫头折磨而苏醒什么天赋，又或是被仙师救走传授了仙法。总之她是真有仙缘。

原想着即使牛姨娘迟迟未孕，这养女他也好生生养到十一岁了，养恩不比生恩轻，若她将来有造化，一样也能照看柳家。

谁知道自己平日对养女的客气照拂被二丫头怀恨在心。夫人也觉得是牛姨娘狐媚，让她独守空房。生生结了如此仇怨。

养女走后，他也未放弃让牛姨娘再得麟儿的念头。怕她过度思念女儿，不惜放下身段，以再扶一个姨娘为诱饵，让丫鬟青芝对牛姨娘一言一行多为留意及时报知。青芝倒是报信了，可怎么就报到夫人那边了？

如今，养女带走了牛姨娘，她们大概对柳府再无留恋，或许只留下仇恨了。她踏上了仙途，却再不可能为他柳家所用了。甚至，若她发现当年之事...

恰逢长女前来，提及二丫头私下悄悄去了清波门的开山门测灵根，虽只是五灵根，也聊胜于无。

至于二丫头想进万径宗，他且递信给姑奶奶试试看吧。

…

苗家最终还是决定让蓁蓁跟随仙长们去清波门。

“凡间对女子束缚太多。哥哥即使将来科举顺利，能给你做后盾，可嫁入别人家后哥哥也不可能事事都插手。虽然求仙也要吃苦，但那苦都是为自己长生而吃，吃苦不吃亏。”苗萦之是全力支持她去的。

苗父担忧的是另外的事，“当年你娘生你之后身子就没恢复过来。我们时运不济没赶上仙长们出山义诊。若是你跟仙长学些医术，将来有个小病小灾的，也能给自己看看。”

“求仙问道好，不必受凡间女子生育之苦！”苗萦之长叹。

“臭小子，别瞎说，你懂什么。”苗父瞪了他一眼。

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的苗蓁蓁，语重心长道，“修士寿数长，便是将来你偶尔能回来，我和你哥也陪不了你多久。有自己的血脉延续还是很重要的，否则长生漫漫太过孤单。而且，女子哪有不生孩子的。女仙长身强体健又有灵丹妙药，生孩子比凡人轻松许多，蓁蓁不必害怕。”

生孩子的话题对七岁的苗蓁蓁属实太早。她如今小脑瓜里只想着舍不得亲人，可成为修士的诱惑又实在太大。远的有柳家姑奶奶的故事，留仙城人人皆知；近的有居里哥哥，力大无穷、还能变幻容貌变幻，让她神往不已。

清波门弟子约定乘飞舟离开的早晨，苗蓁蓁便也在父兄的陪伴下早早的来了。留仙城此番入宗门新弟子有九人，执行带队和义诊任务的师兄师姐六人，外家一位坐镇的长老。一行人外加送行的亲友，围观的民众，将南城门堵得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在这样喜庆热闹的氛围中恍恍惚惚的与亲人告别，直到坐上飞舟，乘风而起，苗蓁蓁激动的心绪才略微有所平静。

长发高束、眉目清朗的师姐立于舟头，缓声为众人做初进宗门的介绍。新入门的弟子要前往无涯岛，于听音堂集训半年。这半年中无需做任何宗门任务，宗门免费提供食宿和长老前辈们的指导。

半年集训结束后，成功引气入体的弟子就可以进入外门，格外优秀可能被长老选入内门甚至成为亲传弟子。成为外门弟子后可参与十年一次的外门大比，大比前五名就可以进内门。

若这半年未能成功引气入体，则将成为杂役弟子。不过头三年也有新人照顾期，日常工作只常规杂役弟子的一半，仍有较多时间自行修炼。但若是入门十年都没有引气入体，则说明灵根实在驳杂没有天赋，会被宗门除名。

“总之未来半年就是你们改变命运的最大契机，资源就摆在眼前。不努力的话，今日的同期成为内门弟子的时刻或许就是你被宗门扫地出门的时刻。”师姐表情严肃，举得失以彰黜陟，明成败以著劝诫。

苗蓁蓁小手握拳，重重点头，她一定努力修炼！

日当正午，艳阳高照。这边新弟子们乘坐的飞舟缓缓接近清波门地界。那边牛丽几番奔走也终于选定了一间心仪的一进小宅子。

宅子半新，收拾得颇为整洁，地面是平整的大青石，还打了一口井。

门前一棵大槐树，东厢房前种了一丛山茶，西厢房前留了一小片菜地。带了牛宝珠和青黛来看，两人对此俱是很满意。

幸而牛丽用空间携带了些行李家具，签好合同，只略收拾了一下屋子，三人就搬了进来。

终于松口气休息时，牛丽想起师父走时留给她的那块玉牌。取出玉牌，注入灵气，没有反应；再注入，再再注入，折腾了十几分钟，灵气如石沉大海。

【三一，帮忙扫描一下看看，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噢，这玉牌上阵法纹也太多了，一个叠一个，太高级了我识别不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这玉牌只能用来证明身份吗？她左右端详了半天，叹口气，又把它收了回去。

还以为是修真界的手机呢，能跟师父远途联系一下。或者是修真界电子词典也行啊，师父是符修长老，玉牌里内置个《符箓入门》不过分吧，让她提前预习一下也好啊。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刷心法吧。她继续打坐，沉入识海，努力修行。

陪着牛宝珠和青黛在小院里住了三日，和周围邻里都打过了招呼。将整个苔痕岛转了一遍，大体上她对让两个弱女子住在这里还是放心的。

“既然有机会，就多学些本事，将来好保护自己。娘只求你平安顺遂，得空了能回来看看。” 牛宝珠知道她早晚要进宗门，陪不了自己多久，早有心理准备。

是夜，修炼结束，在识海面板上，心经进度显示“310/10000”的时，她突然感到丹田微微震荡。似乎灵气的容纳量变得更大，她的灵识也更敏锐了。

系统肯定了她的感觉【恭喜丽丽，进阶炼气五层啦！】

该去清波门报道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