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点儿钱？”

“小声点，别被老大听去……”

船舱内，他领了自己那份战利品，听周围同伴窃窃私语，将刚领取到的一枚银币塞进口袋。

手指在口袋中触碰到另一样事物，比钱币大，触感像石头。

他取出那块石盘，石盘指针的影子不顺从灯光，指向石盘上几个符号

“好嘛，”李维自言自语道，“可算回来了。”

他又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口袋里有三个半银元，还有五六个铜板。

但最重要的是脖子上系着的银币，上面蚀刻着一条蛇的骨头。

赫然是遗器“伪币”。

“嘿，听说了吗，老大逮到一头独角兽。”

有人碰碰他胳膊，李维收起星晷，抬头一看，那个男孩瘦骨嶙峋，下巴很尖，湿漉漉的，活像只水猴子。

“独角兽？”

他们在船上，四周都是海，怎么会有独角兽这种陆生动物？

李维便顺着话题问下去。

“对啊，独角兽。”水猴子伸出手比划，“像条鲸鱼，脑袋上长了个角，还会发光咧！”

这不是独角鲸么……李维哑然失笑，不过中世纪确实有将独角鲸当独角兽的例子。

“老大说要吃了它，要我说可吃不得啊，独角兽可是幸运象征，吃了全船都要倒霉！”水猴子手舞足蹈，“但是谁敢劝老大啊？你上次分了下神，就被他捅了。”

“我去看看，剑放哪儿了？”

“哎哎，不是你去干啥？”水猴子急忙拦住李维，“上次没躺够啊？”

“就因为上次被捅了，这次我要捅回来。”

李维抽出一把放在旁边的剑，多看了这个瘦成猴子的男孩。

他从这个男孩眼中，看见了担忧，问道：

“你叫什么？”

“水猴子”一愣，说：

“汤米。你咋连我名字忘了？”

说完，水猴子汤米眉头紧皱，挠着脑袋想了半天，问：

“你又叫啥来着？”

一剑斩过蜡烛，挑起蜡烛还在燃烧的部分，转到汤米湿漉漉的头发前。

“尼摩，”烛光后，李维面孔蒙着一层神秘光辉，无论怎样也看不真切，“记住这个名字。”

甲板上，暴雨如注，狂风撕扯船帆。

几个壮汉围成一圈，中间躺着一头海豚大小的所谓“独角兽”。

晦暗风雨中，它洁白独角亮着荧光，纯净苍色眼眸中满是恐惧，不时张嘴发出虚弱鸣叫，像是哀求。

“我要它眼睛。”

头缠布条、有肥大肚腩的壮汉说道。

“好嘞盖德老大，我现在就给您挖！”

另一满身伤疤的壮汉拿起一只勺子，靠近独角兽眼睛。

独角兽再次挣扎，洁白身躯抽搐般颤动，独角亮起微光。

一道昏黄纹路浮现，从角尖直到尾巴末端，独角兽好像遭受极大痛苦，哀嚎一声便无法动弹。

壮汉们吓了一跳，发现没什么事后，又围上来，被称为“盖德”的壮汉用力踢它一脚，骂道：

“吓唬我是吧？挖它眼睛！老子今天要吃新鲜的！”

一壮汉不安道：

“毕竟是勒里扬岛捡到的东西。从那座岛出来，就算独角兽也没好下场。但我们吃了它，不会受诅咒吧？”

盖德不在乎道：

“上次吃人肉你也问过，结果不还是香？赶紧的，别让我亲自动手。”

“行嘞！”

独角鲸纯净眼眸中倒映出一只逐渐放大的勺子，恐惧、害怕这些情绪随之在眼眸中放大。

甲板下突然炸出一阵喧哗，一个人慌忙跑上甲板，

“老大，有个人说要挑战你！”

挖眼睛的勺子停住，壮汉将勺子一扔，

“谁胆子这么大，敢挑战老大？”

盖德取过刀，拍拍肥大肚腩，神色凝重。

一群人涌上甲板，簇拥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的人。

盖德指着李维，问身边亲信：

“就是他？他叫什么来着？”

“这……”

五个壮汉你看我我看你，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呼之欲出，但就是想不起究竟是什么。

盖德一看手下这副模样，以为来挑战他的是个刚上船的小子，

“算了算了，这么久没亲自杀人，正好立立威！”

刚刚拿着勺子的壮汉指着李维喊到：

“喂，就是你说要挑战老大？你叫什么？”

李维报上假名：

“你们可以叫我，尼摩。”

一壮汉叫嚣道：

“尼摩就尼摩，哪来这么多废话？你哪儿冒出来的，也配挑战我们船长？”

“别管我哪儿来的，按照规矩，谁最厉害，就是船长。对不对？”

李维抬起眼睛，直视盖德。

盖德终于“想起”李维是谁，取笑道：

“原来是你。看来你终于记住了第七条规矩：船长说话认真听！”

说完，他带头大笑起来，其他船员也附和着笑出声。

经由这么一提醒，其它船员也“想起”，李维是刚上船，就被盖德捅了的那个。

嘲笑声中，李维向前一步，走出人群，几道雷霆与脚步声重叠，

“笑吧，多笑几声，趁你还能笑。”

他手中不过是把普通长剑，因保养不好而生出锈迹。

但是在他手中，那把剑似有雷电光泽，雨水流过红锈映照出血色。

盖德渐渐笑不出来了，他盯着李维，说：

“人不大，口气到是不小！好，我接受你的挑战。胜者便是船长，败者去死！”

“我们之中，必须死一个！”

风更狂野地掀起骇浪，船身不住摇晃，海水从一边涌上甲板，又从另一边倾泻入海。

就连最老练的船员，也要抓住什么东西才能站稳。

“你死，”

李维剑上似乎缠绕着更猛烈的风暴，一步步走过摇晃甲板，脚步稳健，身形不乱，神色漠然如陈述事实，

“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