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文房间的门半开着,红色藤蔓格外茂盛,却并没贴在门上,而是在栏杆和房檐之间织成一张网,显出门前那一小片的空地。
……还有掉在地上的外套和长裤。
等几人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避开花苞来到杨旭文房间门前时,便看见了这样的画面。
大家:“……”
门打开了很正常,人遇见危险也很正常,但衣服被扯下来丢掉正常吗?
谁干的?藤蔓干的?诡异操控藤蔓干的?
——不能细想啊!
房间里还亮着灯,想到之前的叫声属于男人,姜召秋打头阵,先探头进去瞄了一眼。
披着毛毯的女伴背靠床头柜,和她对视,惊恐地瞪大眼睛。
“你没事吧?”姜召秋示意身后的几个男性都别进来,快步过去,看见对方额头的血迹,又看到地上的烟灰缸,表情微微一变,关切地问道。
女伴摇了摇头,她死死地咬着唇,面色惨白,看上去受惊极大,以致于话都说不出来。
姜召秋安抚她换上衣服,同时也将目光放在床上那摊绿色粘稠物。
看有点恶心,甚至凑近了看后,能看到类似于昆虫肢体的小碎片。
她拧起眉,缠上整间公馆的血色藤蔓与长着的花苞,如果有虫子,那么确实符合一般规律。
但这么一大滩……不会是变异的虫子吧?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前方的窗户传来,姜召秋抬起头,看见从窗帘后爬出的好几只绿色蚜虫,瞳孔地震。
好大!
真的变异了!
“啊——!”
在几只绿色蚜虫朝着她扑过来时,她身后的女伴尖叫起来,姜召秋连忙搂住她,往房门口躲去。
郑丰留在后面,听见声音刚要焦急地探头,就看见最前面的阮和生一个箭步上去,与姜召秋两人擦肩而过的同时,拿起了衣帽架。
实木雕花的衣帽架像一棵小树,被年轻人挥舞得嚯嚯生风,那些拳头大的蚜虫全部或是被刺穿,又或者是被打出去,瞬息间没了活力。
滴滴嗒嗒的粘液从它们身上滴落,因其模样更为怪诞。
庄铮全程表情空白,目光跟着实木衣帽架放回地上,忽然腿软了。
好、好大的虫子!
本来长着茎干上密密麻麻的蚜虫就够可怕了,变大之后简直让人动都不敢动了——
在他快站不住的时候,后衣领好像被人提了一把,迫使他扶着门框站稳了。
但当他回头时,身后并没有人:伊戚靠着另一边,郑丰都快挤进去了。
错觉吗?他半是迷惑半是担忧地转回去,紧张地看着阮和生,又去看被姜召秋护着的女伴。
温苑在他身后有些新奇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阮和生与特殊事件管理局的两个人,都看不到她;她自知是力量不够,但刚才去拉庄铮时,竟然能碰到。
她看一眼伊戚,有心想问,但见他完全没看这边,还是忍住了。
屋内此时也平静下来。
“杨旭文失踪了,搞不好其他房间的人都遇见了一样的事。”郑丰说,“互相拜访的难不成是虫子吗?”
“那真是太可怕了。”阮和生叹息,真情实感地担忧道,“希望他们不要在害怕中出门。”
其他人都忍不住来回看了看他和衣帽架,以及蚜虫的残骸,觉得他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和其他人在一起时,伊戚总是懒得说话,显露的冷淡与那张脸配在一起,让他在光下像极了颜色鲜艳的泥塑木雕。
他站在门口,无聊地接话道:“如果出门的话还好一点,至少不用重复麻烦的步骤了。”
其他人默默地看他:……公职人员还在这里,这样毫不掩饰的恶劣发言真的好吗?
“稍微耐心点吧。”阮和生天真地笑了,似乎觉得这只是一个玩笑般的抱怨,“无视过程,只奔着结果去可不算好习惯。”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伊戚耸了耸肩,黑眼睛扫视屋内,笑意浓郁,“那么,也该出发了吧?”
“当然。”郑丰点头。
据阮和生所说,伊戚和他都是掌握一定能力的人。
但现在没有验证,他和姜召秋依然认为他们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只是口头上的话算什么呢?
至少现在的这三人都配合极了,而不是在惊恐和愤怒中无法接受现实,给他们的工作添麻烦。
女伴受惊不肯开口,但当他们要走食物,还是脚步坚定地跟了上来,并给了姜召秋一张磁卡。
磁卡是白色的,在光下有着金色的纹路,与公馆的房卡不同,看上去用处颇大。
“这是杨旭文的?”姜召秋作为唯一的女性,担起了和她对话的工作,“你知道这是用在哪里的吗?”
女伴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之后去问那两个住客应该能有答案吧。”竖着耳朵的阮和生插话,“既然是商业伙伴,都在公馆里了,肯定知道一点消息的!”
“……也行。”姜召秋无奈地点头。
*
令人不意外的是,那两个住客也都消失了,他们打开了门,并且身上的衣服都被扔在了门口。
大家盯着地上的衣服沉思,这回不觉得奇怪,是真的困惑了。
连着三个人,都把他们脱干净,不会是要拿去晒腊肉吧?
干这事的诡异口味真怪。
“花苞……好像开了一点?”庄铮被两张床上都有的绿色粘稠物弄得浑身发麻,退到走廊上观察了一下,有些迟疑地对其他人说,“是不是不太好?”
而且他还闻见了和那些香薰气味相似的清淡香气。
阮和生捏住下巴,没太关注这个,而是望着楼下的花园:“这个也没办法……只能找到根源了。说起来,原来的告示上说要在亭子里看花,变了的说只有景观池,这个好像是最明显的不对?”
后花园真的有一个景观池,只是在昏暗的夜色下,水体并不清澈,浑浊又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洞窟。
而那些围绕着水池的花株,密集如麻,只有及膝高,却同样诡谲。
后花园及整间公馆外的景象一片正常,但无论是月亮还是云层,都显得死板僵硬,就像贴上去的图层。
这并不好看,但阮和生却看得专心致志的,似乎很好奇那个景观湖,而在眼睫眨动间,他有一瞬间面露不忍。
温苑也入神地看着下面的后花园。
姜召秋和郑丰简单商量了几句,告知几人他们的决定。
“既然那三个人已经失踪,那么我们应该以离开这里为前提,找到他们。”
“就算是尸体?”伊戚笑眯眯地问。
“当然。”郑丰一本正经,“谁都不想悲剧发生,但要以最坏的结局思考,我们所有人都是。”
“乐观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嘛。”阮和生的言辞积极健康,“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姜召秋举了举她从前台带出的袋子:“里面是所有房间的房卡,随便去哪都行,但我和郑丰想先听听你们想法。”
庄铮果断弃权:“我想不出来。”
伊戚无奈摊手:“我更想一个人行动。”
女伴默默盯人:“……”
阮和生快乐举手:“那么——召唤管家吧!”
“请说出你的理由。”郑丰严肃道。
“纸上说离开房间后要拜访公馆主人,证明公馆主人是想见我们这样的勇士的!”年轻人言之凿凿,“所以,为公馆主人服务的管家,为了不让主人陷于等待的焦急和失望,一定会带我们去的!”
“……”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伊戚是第一个捧场的。
“我赞同!”他一边鼓掌一边笑得弯下腰,“而且为了让公馆主人满意,我们总得向管家打听一下它的喜好吧。”
他的补充让气氛更沉默了。
大家的心情一言难尽。
逻辑能在这个方面圆起来吗?
听上去没有不对,但能圆起来才是奇怪的地方啊!
“有道理……”姜召秋咳嗽一声,勉勉强强地表达了同意,“那就直接在这房间里按呼叫铃吧。”
毕竟只是猜测,她和郑丰还是谨慎地给几人分了一张符箓。
“这是防护用的,能抵挡一阵攻击。”郑丰讲解时特别看了两眼双双兴奋的伊戚与阮和生,无语地道,“好好收着,最好不用上它。”
庄铮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犹豫道:“既然连符纸都有,那种阴阳眼、涂牛眼泪的见鬼方法是不是都是真的?偶然见到鬼,也有可能吧?”
“半真半假吧,一时间说不清。”姜召秋说,“你……?”
“我其实是为了找人才来的。”事到如今,庄铮还什么都不说就过分了,“我的前女友温苑,一年前失踪了,她房间里的香气和这间公馆的香薰很像。
本来一直没注意的……但前几天,我梦见温苑了,之前在餐厅里,还在杨旭文身后看见了她。她好像一直跟着他。”
温苑:不,现在我在你身后了。
说不定真正面对面时,这个怕虫子的男人会吓得晕过去。
她苦中作乐地想,听到他人口中的信息,总觉得没有的心脏都隐隐作痛了。
什么失踪……她死了啊!
被该死的杨旭文和一群人渣弄死的!骨头都被埋进后花园成了花肥!
伊戚没关注其他人和庄铮的交谈,侧头看着温苑。
死前模样的灵体因情绪起伏而怨气弥漫,看上去随时能蜕变为诡异——当然,是没有理智、只有渴求血肉和负面情绪这一念头的最低级诡异。
但奇怪的是,她始终没有踏出那一步,甚至隐隐和庄铮有联系。
伊戚想了又想,阮和生知道的一些东西……在温苑还活着、这对男女保持着情侣关系时,不会出于好玩,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建立了契约吧?
那个诡异操纵温苑托梦,不是靠血缘,所谓的感情也不可能……那么只能是有契约了。
“我们会关注这件事的。”姜召秋对庄铮承诺,“这间公馆的问题,足以让杨旭文身败名裂,如果你的前女友真的……那么他一定会受到惩罚。”
但死去的人就是死了。
“谢谢。”庄铮闷闷地说,“抱歉,浪费了时间。”
他们按响了呼叫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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