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立不安的埃利莫斯一个粽子都没有吃完,值班室的门就被敲响,两大箱子的鱼被扛进了值班室。
“报告!”
负责紧急采办的军警年纪不大,在指挥身后人将箱子放下后,姿势标准的向开门的图尔斯“啪”的立正敬礼,至少看起来,没有被迫加班的不满。
“因为不确定采购单上的一池子鱼是多少,”
他一板一眼的汇报:
“我按照市场上鱼贩子最常用的装鱼池购买了鱼,您看数量够吗,如果不够我继续去买!”
埃利莫斯远远躲在沙发与矮桌边不敢凑过来,见图尔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他一边悄悄戳桌面上还在啃粽子的阿斯莫德,一边忙不迭的点头:
——这已经够多了!
似乎是为了保证鱼们的存活,放在门口的两个箱子里似乎有不少水,此时箱子中一片鱼尾拍打水面与互相拍打的声音,连绵不绝。
埃利莫斯没有等被戳的东倒西歪的小八爪鱼提供建议,他已经开始绝望的思考逃过喂食的借口了:
箱子中噼里啪啦一片,鱼听起来还都活的精神,不能用不新鲜这个借口;
或者今天已经吃过饭,不需要再吃了?
嗯……感觉不太行。埃利莫斯看了一眼小章鱼触手底下被啃出一个缺口的粽子——祂刚刚还非常开心的吃粽子来着;
那不喜欢这个品种的鱼怎么样?
……
还没等埃利莫斯想好借口,阿斯莫德率先动了起来。
祂松开脚脚抱着的白糯粽子,不紧不慢的挪到一边,从一旁的纸巾盒中抽出纸巾,擦去触手尖尖上沾的米粒与糖分后丢开。
随后,祂熟练卷上埃利莫斯的手,跃跃欲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埃利,还记得我说给你带了礼物回来不?”
脑海中,华丽的声线满是雀跃:
“走,我给你展示!”
正在绞尽脑汁思索借口的埃利莫斯,抽空看了一眼盘在手背上的小八爪鱼,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疑惑:
——自己的手背上,小巧的八爪鱼浑身上下只有一条蕾丝花边挂在脖子下,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称作“礼物”的东西。
“嗯……埃利,”
突然想起埃利莫斯之前的叮嘱,阿斯莫德触手尖尖拍打催促的动作微微放慢,圆圆的脑袋仰起,声音有些迟疑的在埃利莫斯脑海中提议:
“要装普通蓝环章鱼样子的话……要不先让他们出去,等清空了箱子再放他们进来?”
埃利莫斯满脸的一言难尽。
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脑袋上已经升起了一排问号。
祂认真的吗!?
喷一口墨汁,先不说毒性怎么样,腐蚀性比高纯度硫酸都强,生生贯穿了人家几层天花板,都这样了,居然还想装普通蓝环章鱼!?
……等等!
埃利莫斯盯着小八爪鱼扬起的脑袋,试图从那双豆豆眼中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祂说祂兄长做出来的、让祂和普通可食用章鱼一模一样容器,不是现在用的这个!
先前,那只军部两支小队都搞不定的巨大虫子突然离开,而虫子离开前附近只有自己和阿斯莫德。
这就意味着,异常的突发情况只能出现在一人一章鱼身上。
如果想通过军部的询问,一人一章鱼必须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很显然,埃利莫斯提供不了,所以希望落到了阿斯莫德身上。
之前他拜托阿斯莫德,换一个拥有超过蓝环章鱼所拥有正常范围毒性的容器,就是希望将这个作为异常、同时也作为解释,提供给军部。
一只变异的蓝环章鱼,虽然牵强附会了一些,但终归没有过分离谱。
——阿斯莫德虽然嘴上抱怨着自己事多,但看最后作为成果喷出的墨汁……
埃利莫斯虽然当时被吓了一跳,但也默默吞下了心累,只是在向军警们证明自己能够控制住小八爪鱼时,悄悄捏了捏对方软软弹弹的脑袋。
他心酸的自我安慰:
就当祂也想到了这点,并超额完成了目标了。
而现在,埃利莫斯探究的细细看着小八爪鱼的身体:
肉眼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但是看阿斯莫德的举动,祂似乎真的可以解决掉那两箱的鱼。
嗯……
嗯?
阿斯莫德这次回来之后有说过,祂现在这个容器还是一只普通的章鱼吗?
还有,祂所说的那个“礼物”……
埃利莫斯突然后背隐隐发冷:不妙的预感又出现了呢。
“梵乐希先生?”
值班室内,已经和采办负责人完成初步交涉,签字确认收到物资后,图尔斯看向依旧坐在矮桌旁,右手的粽子还没有放下的黑发小先生:
那只令人忌惮、拥有着恐怖腐蚀性墨汁,据说还有剧毒的章鱼,不知什么时候扔下只吃出一个缺口的米布丁,转而缠上了埃利莫斯的手。
转头叫了埃利莫斯一声,而对方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手背上那只章鱼不动时,图尔斯瞬间精神骤然紧绷起来!
本就因为与可疑生物共处一室,而处于紧张状态的身体,在一瞬间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梵乐希先生?”
图尔斯放轻脚步,右手自然垂下,不动声色的摸上了大腿外侧绑着的枪袋
——与埃利莫斯在休息室整理了这么久生活物品,那个枪袋从来没有被解下过,并且始终鼓鼓囊囊,呈现凸起的形状。
装满子弹的枪一直塞在枪袋中,绑在图尔斯随手可以触碰到的地方。
而从昨天埃利莫斯第一次见图尔斯时,他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细剑不见踪影,不知被放到了什么地方。
更换武器的理由显而易见:
蓝环章鱼拥有强腐蚀性墨汁,而白天盥洗室门口发生的事情也展示出,那具有强腐蚀性的墨汁可以被喷出一段不短的距离。
比起细剑这种能被腐蚀性墨汁轻易破坏的近身武器,还是使用□□,与墨汁的主人保持足够的距离战斗更加安全。
“您看这么多鱼够吗?”
在图尔斯不动声色的轻轻摆手示意下,负责采买的那名军警了然,带着和他一起搬运箱子进值班室的同伴,放轻脚步,慢慢向房门的方向后退。
“如果不够的话,我这让他们继续去采购。”
“但是今天有些晚了,市场商贩应该已经收摊了,现在再去买鱼有些麻烦,”
图尔斯放轻了声音,紧紧盯着埃利莫斯的反应:
“您的章鱼可以先用这些垫垫肚子,等一段时间吗?”
……
图尔斯叫自己第一声时,埃利莫斯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
“埃利莫斯·梵乐”希这个名字,满打满算挂在自己头上也不过两天。
与自己说话最多的阿斯莫德整天“埃利埃利”的喋喋不休的叫,而较为熟悉的赫特与艾德拉太太,大多数时候则亲切的叫自己“小先生”。
再加上当时他突然听到阿斯莫德提出“礼物”,被自己的思绪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梵乐希先生”是在叫自己很正常。
等他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后,埃利莫斯抬头就看到,采办人员为了放轻脚步,抬高脚以慢动作后退,并眼尖的捕捉到,图尔斯的指尖已经摸进了枪袋,触碰到了枪袋中手.枪的枪柄!
瞬间就理解到图尔斯警惕的原因,埃利莫斯心头一紧,忙不迭的迅速起身。
他托着缠在自己手背上的小八爪鱼,向装鱼箱子的方向靠近几步,以示蓝环章鱼没有失控,自己也没有中毒:
落地不到两天,他已经不想去数自己被枪口指着多少次了!
至于阿斯莫德还在给自己憋着什么“惊喜”,以及那份能让祂这么兴奋的“礼物”……
埃利莫斯破罐子破摔的选择放弃反抗:
已经选择了让这份“特殊”出现在阿斯莫德身上,而阿斯莫德本人……呃,本神没有反对的同时,还自己弄了这么个样子的墨汁。
——原本埃利莫斯想向军部展现出的些微“特殊”,已经被阿斯莫德这恐怖的腐蚀性墨汁推到了异常的地步。
这么想一想,将“异常”再进一步推一推,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呢。
思维流动不过瞬间,但图尔斯按住枪柄的手腕微弯,已经呈现出上提拔枪的动作!
埃利莫斯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为了证明自己一切正常,他猛地起身急走两步。
随后,埃利莫斯才想起来回答问题。
他略显尴尬的小跑两步,回到矮脚方桌旁,从上面拿回便签本与笔:
——鱼足够了!
——今天早上那池子鱼差不多也就这么多!
见埃利莫斯站起来走动两步,身上没有出现腐蚀的痕迹,神情没有痛苦,肢体动作也并不僵硬,还能写字沟通,图尔斯这才不动声色的吐出一口气。
手指移开绑在大腿外侧枪袋,图尔斯向身后负责采办的同时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并顺手带上门后,才缓缓的向埃利莫斯靠近。
他走到箱子边就停下了脚步,隔着两个装鱼箱子站在埃利莫斯面前。
扯开捆着箱子的绳子,仿佛刚才的已经摸上枪柄的警惕是埃利莫斯的错觉,图尔斯贴心的将箱口打开,仔细打量了几眼里面鱼们:
——它们还都活蹦乱跳,鱼尾有力的摆动,在狭小的空间中不断拍打到身边的同伴,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啪”声,细小的水珠四溅。
“呼,”
他仿佛出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温和,且带着几分满意的笑意:
“这些鱼看起来应该都还活着,还新鲜着呢。”
并不知道阿斯莫德准备怎么“吃掉”这两大箱子鱼,埃利莫斯忐忑的将小八爪鱼趴着的手向箱子的方向探了探,举到箱子的正上方。
——被图尔斯紧紧盯着,埃利莫斯没有打算、也不敢和阿斯莫德商量,询问祂的具体做法,只能提心吊胆的看着小八爪鱼的表演。
“埃利?”
被捧到箱子上方,小八爪鱼有些嫌弃的吧自己的触手往埃利莫斯的手上盘了盘,躲过了被鱼尾甩起的细小水花。
祂圆乎乎的脑袋向埃利莫斯的方向转了转:
“不用让他出去吗?”
埃利莫斯微不可察的轻轻摇头:
——不用,请开始你的表演。
先不说提出让图尔斯避开,被付与了贴身监视任务的图尔斯会不会答应,就算真的因为顾虑阿斯莫德的危险程度而离开,早就被种下的怀疑的种子也会迅速生根。
如果之后没有什么交集也就罢了,但埃利莫斯还是没有放弃和气运之子打好关系的想法,更何况,赫尔伯德还会在五月五号包粽子吃!
也就是说,埃利莫斯与他们的日后势必有相处。而那被种下的怀疑的种子,哪怕这次没有发芽,始终也是颗不定时炸弹。
阿斯莫德没有再问,祂八只脚脚翘起尖尖,“坐姿端正”,缓缓吹出了一个泡泡。
泡泡慢慢增大,逐渐有了阿斯莫德的大小。
从埃利莫斯的角度看去,圆圆的泡泡正好在小八爪鱼的正前方,再搭配上阿斯莫德难得乖巧的坐姿,以及不乱荡的触手尖尖……
即使在这种时候,埃利莫斯还是没忍住,伸手捂脸:
——噗,章鱼小丸子!
泡泡不再长大,头顶灯光在泡泡上晃动,让泡泡带着梦幻的意味,让人不由的为那缥缈的梦幻晃神……
“埃利,快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阿斯莫德的声音欢快的在脑海中响起:
“好看吧!”
不对!
猛地惊醒的埃利莫斯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那不是正常的晃神!
他抬眼看向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图尔斯,对方却看起来一点事也没有,依旧仔细注意着箱子上方小八爪鱼的一举一动。
埃利莫斯心下微动,将举着阿斯莫德的手微微向侧方挪动,那梦幻的泡泡留在原地。
——图尔斯的视线随着小八爪鱼的移动而偏移,仿佛没有看到那个和阿斯莫德差不多大的泡泡。
埃利莫斯心有余悸,在心底忍不住咆哮:
这究竟是什么啊!
脑海中,阿斯莫德的声音欢快:
“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嘛,我兄长不想理我,不一定给我重新做容器。”
“于是我就揪了他一个分身下来,挟分身以求本体,重新给我做了现在用的这个容器——”
阿斯莫德甜腻的声线中满是骄傲:
“等一拿到这个新容器,我就切断兄长和这一部分的意识联系跑路啦!”
“所以,你喜欢这个礼物嘛?”
“来自我兄长的一个超漂亮的小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