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佳人一觉睡到黄昏,她迷迷糊糊醒来,一时还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很轻。
“咚咚咚。”
房间的门被敲响,敲门的声音也是轻缓而不急躁,似乎敲门人怕惊到了房中人。
“千金宝贝,爸爸妈妈回来了,你要下来和我们一起准备晚餐吗?”
景佳人怔愣愣的,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千金?你是睡着了吗?”门外的声音更轻了。
景佳人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
她不敢相信,又掐了自己的一把,指甲都快陷入肉里了。
很疼。
门外的声音没有得到回应,自顾自的说道:“那妈妈先去准备晚餐了,好了再来叫你啊。”
脚步声轻轻的离开了。
景佳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虎口处被掐出来的印子,痛意还未散,泪水瞬间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不是梦!
是真的!
恐慌和无助迅速占据了她的心神,又顺着眼泪离开她的身体。
哭泣能很好的缓解她的情绪,大约半个小时后,她擦掉眼泪,起床,穿鞋,根据千金提供的记忆找到房间里的卫生间,洗脸。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通通的眼眶,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弧度。
镜子中倒映出属于千金的样貌,看脸的话和她有几分相似,但是皮肤很白,没有斑点、以及褪不去的抓痕。
她掀开衣袖,白皙胳膊上也没有遗留的各种疤痕,她又提了提裙子,腿上和脚面上同样干干净净白白嫩嫩。
就是瘦,瘦到有一种病态的程度,骨头上都没有多少肉。
她该笑的,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即将到来,她的眼泪不该再为不值得的人而流。
打起精神,景佳人站在房门前,深呼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爸爸景时。
妈妈风雪。
女儿景佳人,小名千金。
父母之爱逾千金,她是他们最珍贵的孩子。
他们的爱太沉重,太压抑,他们的亲生孩子视为溺水,只想逃离,换了景佳人来。
风母捧着一杯红色果汁的杯子小口小口喝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楼梯上一截白色裙角,连忙放下杯子,起身去迎接自己的女儿。
“千金宝贝,你怎么了,眼睛这么红?是虫子进眼睛里了,还是还在生爸爸妈妈的气?”
景佳人不适应这份来自妈妈的热情,低着头不敢看风母的脸:“没、没事,就是刚才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不怕不怕,有爸爸妈妈在呢,爸爸妈妈即使在梦里也会保护好我们千金的,绝不会让任何东西欺负我们宝贝。”风母拍拍景佳人的头,像是在帮她赶走噩梦。
景佳人肢体僵硬的被风母挽着胳膊走下了最后几阶楼梯,此时,景父也从厨房端出了最后一道菜。
“千金快来,今天有你最喜欢的红豆酥,我这次重新调整了糖度,你肯定喜欢。”
景父说完,解下围裙,去洗了把脸和手,重新坐回餐桌。
风母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的一把把景佳人按在餐桌前,后者刚坐下还没想好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风母已经给她盛好了汤和饭,筷子也递到她手边。
她刚接过筷子,风母就开始往她碗里夹菜,“爸爸妈妈中午不在家害你只能吃外卖,你看你瘦的,多吃些……”
景佳人从千金给她的记忆中看到,千金基本不吃晚饭,偶尔吃几口,还会挑三拣四,不是咸了就是辣了甜了太油腻,景父风母给她做的晚餐她就没真正咽进肚子里一口过。
千金只吃中午的外卖一餐,偶尔会从房间内的冰箱里拿出牛奶面包充饥,而甜食是她的最爱。
景佳人不一样,她小时候饿惯了,放进她碗里的食物她一点也不会浪费,长大后又养成了暴饮暴食靠食物让自己快乐的习惯,此时面对都符合自己口味的食物,她举起了筷子没有浪费新爸妈的心意。
看到她动筷将一块红豆酥放进嘴巴里咀嚼然后下咽,风母欣慰的笑了起来,景父不知从哪拿出一瓶红酒,给风母和自己各倒了一杯,两人一边品着红酒,一边笑着看景佳人吃饭。
景佳人吃了几口,不清醒的脑子注意到新爸妈没有吃饭,他们面前的碗都是空碗,筷子除了刚才给她夹菜外一动不动。
她咽下嘴巴里的食物,迷惘的问道:“你们不吃吗?”
风母温柔地看着她,“今天公司聚餐,爸爸妈妈在外面吃过了,乖宝真是长大了,竟然开始关心爸爸妈妈了,妈妈真是感到欣慰……来,喝点汤,养胃。”
面对风母递到嘴边的汤勺,景佳人只好张开了嘴,和小孩似的被妈妈喂着喝汤。
喂完了小半碗汤,风母才放下碗。
景佳人心虚的低下头继续吃饭,风母看她碗里的菜快吃完了,又继续给她夹菜。
由于风母不停地给她夹菜、夹菜,以至于景佳人不知不觉吃到十分饱而碗里的饭菜还在冒尖。
她真的吃不下了。
看着女儿越吃越慢,风母才遗憾地停下夹菜的筷子,“乖宝,是不是吃不下了?都是妈妈不好,给你夹了太多菜,乖宝,让爸爸给你找点消食片吃,下次吃不下就和妈妈说,千万不要撑坏了肚子……”
风母担心景佳人的身体一边絮絮叨叨一边瞪了景父一眼,似乎是在责怪他也不知道拦着她夹菜,害宝贝女儿吃撑了。
景父觉得无辜,也不敢说什么,起身去翻找药片。他对这个家熟悉的很,不到一分钟就端着一杯清水和一板药片回来了。
风母一把夺过药片,亲自取出两片放到景佳人的手心,又接过水杯殷殷的递到她面前。
景佳人吃过药,没好意思看新父母。
也就没看到灯光阴影下新父母显得冰冷的神情。
吃撑这件事实在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十分丢脸。
好在她的新父母并不在意,反而一脸欣慰的笑着。
景佳人将视线落在餐桌上剩下大半的饭菜上,“冰箱还有空吗,我把饭菜都放进去?”
“不用不用,”风母摆摆手,“有人处理这些饭菜。”
景佳人刚想问“谁啊”,随着楼梯拐角出现的黑白身影又默默把问话咽了下去。
穿着黑白色女仆裙的保姆,甜甜。
甜甜有一双灰色的眼睛,要放在游戏和动漫中景佳人能来一句“绝美,我可以”,放在现实面对面,她就是“害怕,距离产生美”。
甜甜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直奔餐桌而去,收拾餐具。
千金给的记忆资料显示,甜甜很小就在她家工作,她的父母收养了甜甜,甜甜用工作来报答。
本来工作内容还包括给千金准备早饭,但是千金早饭不吃,午饭点外卖,甜甜就少了这项工作。
景佳人看到这段无语。
这是收养吗?这分明是封建社会时期带回家一个孤儿让她卖身当丫鬟。
景佳人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回房间了,临上楼前,目光不经意间看到风母先前没喝完的半杯红色果汁,脑子“咯噔”一下,她匆匆移开了视线,跟杯子里有鬼吓她似的。
她决定探索一番自己的“新房间”。
大概有两米宽的大床,从枕头到床单、被子全部是灰粉色。床头柜也是色调相同的灰粉,柜子上面放着手机,手机的外壳终于不是粉色了,是白色珍珠壳的样式。
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上面一层有好几副耳塞、耳机,甚至还有头戴式耳机,下面一层有手电筒、西瓜刀、绳子、打火机,一根燃烧了部分的白色蜡烛,两盒已经拆封的巧克力糖果。
景佳人拿起有她小臂长的西瓜刀看了看,刀身光可鉴人,刀锋看起来就很锋利,据千金给的资料,他们居住的这片别墅区经常有外来者出没,虽然千金的家至今还没有被不守规矩的外来者光顾过,但她还是在床头准备了一把刀防身。
她紧紧握着刀柄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刀锋划过空气的“咻咻”声让她心跳莫名加快。
衣柜里挂满了衣服,千金每天穿的衣服颜色都有规定,星期一的格子里是红色的衣服,星期二的格子是是绿色的衣服,星期三是蓝色,星期四是紫色,星期五是黑色,星期六是灰,星期日是白色。
书柜摆着的书从《星星的坠落》到《宇宙假说》,从《人文演变》到《昆虫物语》,从《赤脚医生》到《心理行为检测》,主打的就是高深文化。
和景佳人的阅读书单部分重合的大概也就有书柜最角落已经落灰了的童话合集、寓言合集以及鬼故事合集。
书桌上摆着电脑、笔筒、几个空白的记事本,电脑屏幕的左上方贴了一张便签,字里行间锋芒毕露。
“死亡的国度,行走的是执念未散的尸体,我并非唯一的活人,我从不担心死神的降临,因我已获得前往神国的车票。”
中二晚期患者景佳人看到这段话尴尬的蜷缩起脚趾,救命,为什么要摘抄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话?
景佳人撕下便签,准备将它贴在电脑背面,眼不见为净。
撕下来才发现便签背面还有几行字。
“神说,当有光。于是,世间就有了光。有光的地方阴影无处可藏,我们向往光,唾弃影,因那影是神厌恶的。可,神,都是对的吗?”
神当然不是对的。
景佳人讨厌神说,因为神是不存在的,向它祈祷捐献都是无用的。
若神真的存在,它当满足信徒的祈祷。可她的亲妈信仰神十多年,神却从来没有回应。
景佳人将便签贴在电脑背面,打开电脑,过场动画后是账户注册界面,其他资料都已经填写好,唯有光标在昵称那一栏闪烁,景佳人想了想,输入“新人”两个字,点击确认。
回到电脑主界面,内容新的和新电脑和没什么两样,看来确实和系统说的一样私人物品完成更新替换。
景佳人对全新的电脑没兴趣,她的目光转向书桌旁的冰箱。
双开门,两米多高,冷藏室是清洗好甚至切块的各种水果盒子,以及蛋糕、面包、牛奶、饮料,其中玻璃瓶装的牛奶占据了冷藏室四分之一的位置。冷冻室分成了两个,小的那个放的是雪糕冰激凌之类,大的那个放的是各种冷冻速食。
阳台上还有一个小门,打开小门是一间零食速食储藏室,储藏室中间还摆放着煮锅、平底锅、电饼铛,锅子下面的架子是各种调味瓶。
阳台的另一侧摆放着沙发、躺椅和茶几,阳台的窗帘被推到最角落,挤挤挨挨。
透过阳台的玻璃窗看外面是一片很大的院子,院子大半地方种着花花草草,似乎还有一个回廊亭。
景佳人走过去将窗帘拉上,挡住了昏暗的夜色下院子里显得张牙舞爪的花草树木。
回到房间,她把房间里的窗帘也拉上了。
去卫生间洗把手,她才注意到房间卫生间里还放着洗衣机。
景佳人在房间内晃悠了一圈下来,觉得即使发生世界末日丧尸来袭,她也能在这个房间内苟一段时间。
总之,这是一间十分给她安全感的房间。
可惜,有安全感不等于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就看小可怜的大魔王成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