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风微凉。
昏暗的山洞里,一盏椭圆形的小夜灯,悬浮在洞穴顶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谢诤用巨石将洞口堵好,躺进行军睡袋,右手一翻,自玉坠空间中,取出了那本樱粉色的预言之书,当作睡前故事研读。
预言书的封面比较花哨,左侧以彩笔勾勒出一道秀丽背影,右侧则是用朱红隶书书写的《叶芷柔的随军人生》。
帝国星网虽然极度发达,但占据虫口绝大部分的雌虫,参军率高达85%以上,绝对可以用全虫尚武来形容。
因而星网上,除了由少量低等雄虫参演,用于满足一辈子都摸不到雄虫小手,只能沉迷于幻想的广大中低等雌虫的烂俗爱情片外。
只有以知名战役为蓝本的战争游戏,或荒星探险、战斗战术技巧分析等直播节目,勉强算得上是日常消遣。
总而言之,帝国可以说是一片娱乐荒漠。
所以谢诤刚在蓝星站稳脚跟时,就像掉入米缸的老鼠,在沙漠中寻见绿洲的旅人,自此乐不思蜀,一有空闲就钻书店与废品站,收集各色书籍与连环画、小人书。
时至今日,他这曾经看啥都惊奇的小白,也能被赞上一句老书虫了。
但这本预言书里的故事,仍旧让他大开眼界,震到头皮发麻,只能感叹——现实确实往往比故事还要荒唐。
叶芷柔与孟元香是一表三千里的姐妹。
老叶家向来一脉单传,直到叶芷柔这肤白貌美、温婉清雅的小闺女出生,才算打破魔咒,因而对她颇为宠爱。
非独生子女的家庭,须有一个孩子下乡,由于年龄相差巨大,儿子这会早已成家立业,所以再怎么心疼,也只能响应号召,让小闺女下乡去苦一苦了。
为此,叶家还将祖传的羊脂玉坠,拿出来作为补偿,提前交给叶芷柔做嫁妆。
叶芷柔的奶奶与孟元香的爷爷是亲兄妹,但一个嫁到县城,一个困在农村,距离一远,两人的关系就慢慢淡了下来。
直到叶芷柔下乡,两家才重新开始走动。
孟元香是孟家老幺,在家里也算受宠,衣食住行上,从未受过苛待。
可毕竟两家相差巨大,叶芷柔一来村里,就将她比进了泥里,活脱脱被衬成了一个面黄肌瘦,身材扁平的小村姑。
绝非谢诤在林子里看到的那样——肤如凝脂,丰胸翘臀,白到放光……
以至于,曾经宠爱她的哥哥们,也一个个将心偏到了叶芷柔身上,让她愤恨难耐间,渐渐生出将人引进大岭山脉喂狼的恶毒念头。
只是没成想,这次危机不仅没让叶芷柔丧身狼口,还令她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玉坠空间,知晓了异宝的使用方法。
随后,还以细润万物的灵泉之水,救活了被设计围捕,侥幸从爆炸中逃出升天的将军之子秦云霆,自此开启了她波澜壮阔的一生。
看着书里掐腰说“命都给你”的将军之子,黑化的文工团未婚妻,捏着下巴说“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特种兵王,以及勾起嘴角说“得不到,我就要毁掉”的顶级纨绔……
这乌烟瘴气的,哪里是美好的随军人生,分明是全员降智的毁军一生!
谢诤摸了摸胸膛,他那颗入乡随俗,渐渐培养出幼小良心,瞬间不再叫嚣,反而变得熨帖不已。
虽然不知为何玉坠会在孟元香手上,但看她天天往深山里跑的样子,就知她想将自己变成另一个叶芷柔。
对此,谢诤与他的小心脏一致认为,相比叶芷柔与孟元香,异宝落入自己手中,绝对可以算是一件功德无量,让普天同庆的善举!
往大说他是拯救了华国军区,往小了说也至少勾住了某些人哐哐下掉的底裤。
不过,谢诤挠挠头。
他对秦云霆掐腰给命,就能打败竞争者,夺得叶芷柔,与其互许终生,抵死缠绵,绝不分离的惊天爱情,产生了些许疑惑。
感觉两人像被下了魔咒一样!
可为何同样许下过身家性命的雌父,却至死也没能赢得墨玄阁下的半分怜惜?
甚至若非雌父早有准备,他恐怕已被当作新奇礼物,送到某个手握实权,但劣迹斑斑,口味猎奇的雄虫手中,化作了一摊廉价烂肉。
是不是因为付出得太过理所应当,缺少了掐腰与宣誓这两道仪式,所以雌父才一直没能被墨玄阁下看在眼里?
想到这里,谢诤有些蠢蠢欲动,小幼崽的腰肢那么纤细,掐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
可惜光是想想,他的骨翼就尴尬地炸裂开来,张牙舞爪地在石壁上留下一道道抓痕。
就连散落的碎石,也被揉搓成了细沙。
他将崩碎成一片片的睡袋换掉,颓丧地扶额吐槽道:不行,承受不来,完全说不出口!
军雌向来是一根筋,喜欢打直球的生物,若硬是要让他去说这扭扭捏捏,酸腐味十足的给命情话。
恐怕还未冲到小幼崽面前,他便会尬到碎衣露肉,展开一对抓狂骨翼,转身直冲天际,在空中忽上忽下,歪歪斜斜,犹如醉酒地傻鸟慌忙奔逃,从此再也不敢靠近。
谢诤晃晃脑袋,将脑中的骇人景象甩开,摒除起伏不定的心绪,拿出军雌的专业素养,聚焦于预言脉络,细心挖掘有用信息。
令虫遗憾的是:由于视角限制,书中的有效信息很少,基本全着墨于多角感情纠葛。
字里行间中推拉勾人,缠绵如丝的繁衍欲望,让他这成年后一旦热血上头,就需要注射抑制剂的军雌,都感到自愧弗如。
在这团混乱如麻的关系里,黑化的文工团未婚妻简直是一股清流,她上演了一场君若无心我便休,不爱红装爱武装的逆袭大戏。
黑化未婚妻叫文若水,天生神力,母亲早逝,父亲于秦将军有恩,早早死在战场之上,因而与秦云霆自小定下了婚约,一直被秦将军带在身边教养。
文若水是一个争强好胜到偏执的人,小时候读书便爱年年争第一,长大后亦是迅速成了文工团的台柱子,至于秦云霆未婚妻这份终身职业,那就更是做得兢兢业业了。
秦云霆喜长发,她便护养了一头如锦缎般的及膝乌发;秦云霆爱柔媚娇俏,她便自幼练舞塑身,成长为了文工团,乃至整本书中的颜值担当……
文若水人生中唯二的两道坎,其一是父母早逝,其二便是秦云霆不顾场合的退婚。
当时文工团的表演刚结束,差点被分手的秦云霆,头脑发热地冲进休息室,找到怀抱鲜花,被众人簇拥的文若水,不管不顾地朗声表示想要退婚。
文若水当时的反应,令谢诤特别震撼。
她只是淡笑着点头,温婉地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镜子拿起柔软细布,由殷红的唇瓣开始,自内向外转动擦拭。
然后沾了点儿水,轻敷眼睑,从眼角到眼尾,再到睫毛;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巴,将眼影、睫毛膏、眉线、面脂一一抹去,露出未经修饰的英气面容。
她目光流转,嘴角挂起一抹极尽讽刺的笑意,抬手就是一刀,将蓄留了十年的长发利落剪去,冷声应道:“我答应了!”
文若水卸去未婚妻的身份后,再也不是那个毫无棱角,温柔似水的姑娘了。
她身上尽显干练与锋芒,洋溢着一股独特的气质,独特到谢诤以为在蓝星看到了另一个军雌。
谢诤凝神细想,觉得做回自己,投身军旅的文若水,之所以会一直打压秦云霆,绝非如书中所写的源于仇恨,而是不愿两位老父亲奉为信仰,誓死守护的东西,被心中只有情爱的秦云霆毁掉。
但不懂魔法的凡人,终究还是被魔法打败,折戟于突然倒戈的恋爱脑纨绔手上,落到残疾退伍的惨痛结局。
刨除书中荷尔蒙的纷扰,谢诤看到了命运对违逆者,冷冰冰、毫不留情的残酷碾压,想起曾被田碧云莫名敲晕的自己,更是浑身一个激灵,战栗不已。
他拿起军用水壶,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将羊脂玉坠收入怀中,强压下萦绕心头的不安与烦躁,决定为小幼崽另行准备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谢诤:叶芷柔这女人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