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婵媛扔下雷后便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
栗珍珍没想到江婵媛会背刺她,一时之间没有说话,也就没能及时反驳。
“天哪,闻知青这么有钱啊?先前还借给赵知青两百多呢!二百加二十加二十,我滴个乖乖,明面上的钱就有二百四了,更别说谁会把所有的钱都借给别人?”
“三百块,我们村一年到头能挣下一百块钱的人家都没有几个,小溪下个乡,远兰两口子给她带了三百块,你说她家得多有钱?”
村里不管是不是和姜家交好的人家,看向闻怀溪的视线都变得热切了起来。
三百块,他们也不多借,一百块钱都够用好久了。
深知村里人尿性的徐桂芳立刻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幻想,“哪有那么多?远兰两口子不放心,把家里所有的家底都给小溪带来了。刚带来没多久,那边拍电报说小溪大哥结婚,女方彩礼要的多,家里钱不够了。”
徐桂芳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继续说:“小溪这边没什么事,当然是大哥结婚重要了。没办法,两口子就来闺女这儿要钱了。”
有人提出疑问,“不是说远兰后来跟那个对小溪很好吗?这次下乡给带了这么多钱呢!”
徐桂芳欲言又止地看了那人一眼,又默默低头不说话了。
有时候不说话给人带来的影响更大。而且吧,人家闻向妤这个亲生闺女在这儿,她说人家亲爸坏话像什么样儿。
闻向妤已经大概明白是什么事了。她自然懂得财不外露的道理,跟着徐桂芳的话接下去,说:“哎,这年头谁不看重儿子?到底是儿子重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姊妹两个下乡了。”
其实她下乡是当时她刚好适龄。哥哥年纪比她大一点,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强制下乡。后面强制下乡了,两个小的年纪不够,哥哥有工作又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很是纠结。后来哥哥说他下乡最起码能养活自己,家就准备让哥哥把工作让给她。她当时一腔热血,觉得别人可以自己也可以吗,再加上别的原因,自己去知青办偷偷报了名。
小溪嘛,就是纯纯的被男人糊住了眼睛。
“小溪拿的钱有一半儿是我的。我最开始下乡不会干活儿,工分少,经常饿肚子,给家里写信说给我寄点钱。没办法,爸妈商量了一下让小溪带着钱下乡给我。我这还没来得及找妹妹要,那边哥哥又要结婚,他们把钱要回去了。这次寄的东西,就是给我们姊妹的补偿。”
她哭哭啼啼,“谁要这点东西啊!这些能跟一百块钱比吗?”
闻怀溪跟着哭,“是啊,你们瞅瞅,就这点东西,当然是一百块钱重要了。”
闻怀溪下乡已经收了两次包裹了,大多都是走的时候没手带不上的东西。等她在乡下安顿好,父母就给寄了过来。所以这次里面的东西一大半儿是闻向妤的。
闻向妤下乡早,先前下乡那件棉袄是以前做的,这么多年洗得不暖和了,棉被也不够厚,这个冬天有些难熬。乡下买些啥都没有,这里人们被子里塞得都不是棉花她干脆写信给家里让再做一件,然后把棉袄拆了将棉花塞进了被子里。
家里棉花票布票不多,她写信挺早,却是最近才好不容易攒够了棉花,赶紧做了棉袄给她寄过来让放着,等冬天就能穿了。一件棉袄做的厚实保暖,占据了包裹的绝大位置。后面就是零零散散的两瓶雪花膏,一斤散装的点心模样的东西和一些小零碎,挺大一个包裹,东西瞧着没多少。
这么看来,棉袄和江婵媛拆开的那罐麦乳精才是包裹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可是这些东西,加起来才能花多少钱呢?肯定没有二百块钱多啊。
俩人哭得真情实感,徐桂芳安慰地拍拍她们的背,时不时跟着抹一把眼睛。
“我们女人,真是命苦啊!”
有些人已经认同地点头了。
“做女人哪有不苦的,当然是儿子更重要了。儿子结婚是大事,花多少都不为过的。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儿子以后可是要给我们养老的。”
“对啊,儿子娶媳妇儿回来,等我们老了以后伺候我们。闺女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伺候的也是别人家的老太太。”
“唉,小姑娘也别太难过。做父母的看重儿子正常,大家都更喜欢儿子的。”
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大家虽然不会苛待闺女,也不会像对儿子那么用心罢了,是以很能理解闻家父母的心情。再加上大部分村民比较淳朴,徐桂芳一说,三人抱头一哭,他们已经信了七八分。
还有一些不信的也没多嘴,只是暗暗记在心里,准备这两天偷偷去姜家借点钱。
他可不像那些个蠢的,别人说什么都信。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说出来大家都知道了,不一定能轮到自己借钱了。这样悄悄的,才是真正的大智慧呢。
大家心里都有着小心思,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更显得江婵媛突如其来说话声的十分突兀。
江婵媛不怀好意地扬声问:“你哥什么时候结婚?我怎么不知道?该不会是不想借钱的借口吧?你可不能这样自私,建设还等着你帮忙呢!”
江婵媛以前就喜欢在闻怀溪面前喊赵建设“建设”俩字,这样显得他们亲密,也能让闻怀溪嫉妒。
可惜了,闻怀溪并不是原主。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我的谁啊?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哥结婚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我说了,我不喜欢赵建设!”
江婵媛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想再说些什么闻怀溪已经不理她了。
闻怀溪脸上还带着刚刚假哭过后的泪水,她泪眼朦胧看向栗珍珍,说:“栗知青,我相信你是拾金不昧的好同志,你能将那二十块钱还给我吗?”
栗珍珍哪有那么容易同意?
她大声反驳,语调尖锐道:“我是好同志,可是这钱是我自己凭本事捡到的,为什么要还给你?”
说到这个,江婵媛有话说了,“明明人家闻知青刚掉,你就从地上捡起来了。要不是你捡了,闻知青肯定能发现钱掉了。”
栗珍珍刚才坏了她的事,江婵媛默认两人掰了。反正她不可能跟栗珍珍和平共处,迟早要撕破脸皮。现在早是早了点,提前闹掰以后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栗珍珍冷哼,“那也是我凭本事捡到的!谁让她没看见呢?活该丢钱!”
“这个女娃娃人不行,捡到别人东西肯定是要还的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像知青同志说的,凭本事捡到的,为什么要还?怎么,我费了时间心力捡到的,你一句丢了东西,我就白费时间了?”
栗珍珍听到有人支持她,下巴扬得高高的。
看吧?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捡到了就是自己的,为什么要还?
可惜啊,抱这种心思的人终究是少数。虽说同村几个手长的必不可免,大部分人家却是不屑得干这事。这样的人,村里人心里有数。
“照你这么说,大家捡到东西都别还了?你家上次丢了鸡,还是隔壁老王头家娟子帮忙找回来的吧?人家也费了时间心力,你咋不说把鸡给娟子?娟子忙活半天,你可连杯水都没给娟子喝!”
“这不一样,那是娟子帮我家找,不是她自己捡的……”
“哪不一样?不都是捡到东西吗?你说说哪不一样?人娟子也可以说那不是你家鸡啊。”
那人脸皮挺厚,反驳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注意到了姜远峰在一旁虎视眈眈。
大队长最见不得这种事了,他可不敢冒头。
他装作被同村人说的呐呐无言的样子,悻悻垂着头闭了嘴,只能在心里逼逼叨叨。
栗珍珍也是个厚脸皮,她不知道姜远峰的厉害,总想着她们村那个外姓村长被村里老人压着,所以根本不怕姜远峰。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依旧是一副我没错的态度。
“我捡到了就是我的,你能证明这钱是你的吗?”
闻怀溪无语,说:“你不知道遗失物不还是直接可以去公安那里报案的吧?二十块钱不少了!江婵媛当着这么多人面儿说看到了,大家都是见证人。你要是不信,要不咱们去公安那里说道说道?”
其实,二十块还真没有价值高到足以立案的地步,不过这不妨碍她唬栗珍珍啊!
闻向妤惊奇的看着妹妹。没想到啊,这才多久不见,小溪已经这么聪明了?
“嚇!”
“还可以报案啊?”
先前那人头低得更深了。他一点也不想去公安局。
栗珍珍也惊恐地瞪大双眼。
原来她还在村里,没被找回去的时候,她妈每次都要拔邻居一根葱摘两个瓜的,总是要占点便宜,也没见谁报案啊!闻怀溪这人处不得,太上纲上线了。
“你肯定是骗我的!我才不会上当!”
“那咱们去试试呗?”
栗珍珍有点不相信,又有点担心。那可是二十块钱,的确跟那三瓜两枣的不能比,如果闻怀溪真的去报案,警察抓她了怎么办?
栗珍珍害怕,心里更恨江婵媛。
她之前帮了江婵媛那么多,不就是因为江婵媛帮她隐瞒捡到了闻怀溪二十块钱这件事。要不是这件事,她怎么可能那么听江婵媛的话,把她当做自己的好姐妹。
可最后呢?她栗珍珍付出那么多,得到了什么?江婵媛这个“好姐妹”反手将她捡到二十块钱的事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一点不顾及往日的情分。
栗珍珍思索怎样才能对自己更有利。
钱是要还的,她不想坐牢就得还钱。但是嘛,江婵媛和闻怀溪,她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们的!
栗珍珍回宿舍取了钱,一把拍在闻怀溪手里,在她即将要走的前一刻大喊,“闻知青你还不知道吧?你喜欢赵建设的事,就是从江婵媛嘴里说出来的。她当时可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当着全车厢人的面儿说的!”
新一批知青们下乡最后一段路是一起走的,所以,不止栗瑶瑶听到了江婵媛那番“替”闻怀溪表明心意的话,栗珍珍也听到了。
以她对江婵媛的了解,那番话绝对是江婵媛故意说的。事关女同志的清白,她可不信江婵媛有那么不小心,不小心到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种话。而且,还“恰好”是闻怀溪不在的时候。
大家都要散了,又让栗珍珍的话定住了脚步。
“我去?今天的事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没想到啊,江知青看着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一天天怎么净干些不是人的事儿?”
“就是啊,今天说了她多少事儿了。人都说娶妻娶贤,我可得让我儿子眼睛擦亮一点,不能娶这种女人做媳妇儿。这种女人太能挑事儿了,我家消受不起!”
婶子摇头,一副避而远之的模样。
“我也是,谁家娶了这种媳妇儿真是倒霉!”
“嗨!你嫌弃人家江知青,江知青也不一定愿意嫁给你儿子呢!她啊,喜欢的是我儿子。这不,为了和我儿子在一起,她都要和赵知青分手了!”
“你儿子?李大宝?切!真是会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