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时不但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得了队长的青睐,新人们却无一人觉得嫉妒,都觉得他是替大家挡了杨慧琴的羞辱,才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约而同地就站到了宋知时这边。
再反观杨慧琴呢?
欺负了人却遭到了反噬,真是活该。
就连不少跟她一届,被欺负过的老人都觉得解气。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悄悄转过身子瞧她,却见她面色发白地站到了练功房另一边,除了平时跟她一起作威作福的小姐妹,大部分人都跟她站得远远的,生怕自己被牵连。
不过朱芳婕并没有处罚她,可就是因为没有受到处罚,才更让杨慧琴心惊,生怕哪天一个不留意,刀子就落下来了。
今天晚上的食堂格外热闹,他们这个文工团不大,更藏不住事,宋知时被杨慧琴当众赶走,杨慧琴被队长斥责这件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
“你们是不知道,他们一个个等着给咱新人立规矩呢!”
“你这一举动可以说是打响了反抗恶势力的第一枪啊!”
褚旭英的俏皮话,成功逗乐了在场不少人。
原来褚旭英等人家离商阳县比较远,跟宋知时一直拖到第三天来报道不同,她们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赶来了。本想着好好融入这个大集体,跟着前辈们多学点东西,谁知道她们一个个傲慢得很,觉得新人得立规矩,包括不限于帮她们洗衣服、擦鞋、打水、打扫卫生等等。
她们是来文工团学习工作的,可不是来给做老妈子的,不少人却敢怒不敢言。
陕甘煤矿这个文工团虽然成立才不到一年,但这里不少演员都是以前市宣传队选上来的,比她们资历老,能力强,新人没有话语权只能忍气吞声。
本来还想着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有了宋知时这一遭,所有人都要夹紧尾巴做事了。
彭素涛最激动,他跟没在现场的其他人描述着:“你们是不知道,杨慧琴当时吃瘪的样子!”
褚旭英眉毛一扬:“怎么不知道,我们那个组长听说这件事,当时的表情哟~”
歌唱队的人数多,所以有几个小组长分管,其中一人是崔大副的侄子,平时最喜欢凭着叔叔的身份仗势欺人,宋知时前世就跟他不对付,褚旭英说的也正是他。
“宋同志,朱队长是真的很欣赏你啊,竟然为了你骂了杨慧琴,你是怎么做到的?”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宋知时。
宋知时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只能说是杨慧琴平时就喜欢欺凌弱者,这次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众人竟也都信了,毕竟建军节演出前夕,朱队长确实没必要为了一个新人去责罚一个扛起大梁的老演员。
其实宋知时也实在是运气好,刚刚练了一个小时就被朱芳婕瞧见了,这要是对方一直不发现,那他少不得来一些苦肉计。
也是这杨慧琴“当家作主”久了,真的把自己当半个队长来看了,排挤新人竟然一点都不留情面,如果她来阴的,宋知时一时半会儿还真拿她没办法。
不远处,朱露莎一个人端着盘子坐在食堂一角,艳羡地看着跟宋知时。对方被歌唱队和舞蹈队的两批新人们牢牢地圈在了最中间,大家都在安慰他,鼓励他。才几天功夫,宋知时隐隐成为全体新人的头头。
今天发生这件事以后,她算是彻底被杨慧琴的小团体排挤了,那个新来的何皎皎似乎很喜欢宋知时,一天就提了不下五次,跟她关系好的姑娘都跟她凑一块,哄宋知时去了。
朱露莎看着餐盘里干巴巴的馍馍,顿时觉得就是山珍海味摆在她面前,都难以下咽。
这个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众星捧月的生活的小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了沮丧和孤独。
说杨慧琴扛起舞蹈队的大梁还真没说错,建军节演出节目单很快就下来了。
主题是军民一家亲,顾名思义,这场表演不仅有他们文工团,还有一些解放军同志,扶岐县下边一些公社也报了节目上来。
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七八个。
他们文工团舞蹈队报的是《红色娘子军》片段精选,新人们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远不及杨慧琴等人跳得好,这次全部都不用上场,做好后勤工作,学习经验就行。
戏曲队这次没有节目,歌唱队报了一个大合唱。
往下翻翻,宋知时看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圪台公社红星大队。
这不是二姐家所在的大队吗?
宋知时继续往下翻,果然在后面的演员表里看见了凌家村的名字。
虽然知道二姐肯定是不会去看节目,但如果能碰到凌家村村民也好,到时候可以先打探一下二姐的近况。
接下来在文工团的日子平静了许多,有了朱芳婕的安排,宋知时白天在练功房练舞,晚上去她办公室练舞。
不出所料,朱露莎果然不愿意做自己的搭档,宋知时耸了耸肩,正好他也不愿意。
落下多年的舞蹈进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赶上的,索性他目前还是替补,没有上台压力。上班之外的时间,宋知时也会锻炼身体,从开始那几天浑身酸软无力,早上根本爬不起来,到现在的逐渐适应,宋知时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让他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本来以为河洛应该没什么像样的舞蹈老师,却没想到高手竟然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现在的朱芳婕每天哪怕再忙,都要抽出空闲时间指导宋知时,她就像是文工团里的扫地僧,明明舞技超群却愿意窝在这样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平淡度日。宋知时不愿意去窥探他人隐私,却也可惜前世的自己竟然与这么好的老师失之交臂了。
宋知时现在差不多是掰着手指头在数日子,一共五天的休息时间,去看二姐一来一回要半天,住三天,剩下一天半可以住矿上。
算起来,自己跟顾淮也有七八天没见面了,也不知道对方最近在忙什么。
算了,还是住两天吧,二姐夫家里人也多,估计住不开,还不如住矿上。
宋知时心安理得地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演出前一天。
此时,宋志明家刚刚经历了一场晚餐酣战。
宋家人口多,自从取消大锅饭制度以后,家里的日子是越过越回去了,每年交完粮,剩下的那点根本不够吃,有时还得靠喝水充饥,一到饭点就跟打仗似的。
每天一睁开眼,想到有几十张嘴要供,宋家老大愁得嘴上生了不少燎泡。
后半夜,人睡得最沉的时候,宋志明他娘陈秀芳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了,趁着夜色偷偷溜了出去,又在一个小时后捧了个罐子摸了回来。
刚一到家,她就喊醒了睡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和女儿,又让女儿去大房里叫两个儿子,还反复交代一定要悄悄的。
宋家小妹今年十岁了,瘦得却跟六七岁差不多。
她盯着瓦罐,反复地吞咽口水:“娘,什么东西那么香啊?”
陈秀芳笑道:“自然是好东西,快去!”
等把宋志明兄弟叫来,宋老大打开了罐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里面一片金黄锃亮。
竟然是鸡汤!
宋志明大喜,不可思议道:“娘,这哪来的鸡啊?”
陈秀芳得意道:“你老娘我偷偷养在废井里的。”
问完宋志明伸手就要去拿鸡腿,直接被陈秀芳狠狠打了一下:“你老子还没吃呢!”
一家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一家之主。
宋老大愁容满面,他虽然饿得慌,倒也并不馋。他是几个兄弟里过得最好的,从小养在宋公馆,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那时候别说是一只鸡,就是鲍参鱼肚也吃得,可如今连饭都吃不上了。
看着儿女们眼底的渴望,宋老大大手一挥,又躺回炕上:“你们吃吧,我不饿。”
陈秀芳骂了一嘴,却并不许儿女们动筷子,她从罐子里捞了两只鸡腿和一些鸡汤,小心翼翼地装到两个饭盒里,又拿出暖水壶倒了些温水进罐子,最后搅合搅合,又是一罐满满当当的鸡汤,只是颜色不如之前鲜亮了。
接着陈秀芳又把一对鸡翅膀夹给小儿子跟小女儿,这才宣布说:“行了,吃吧!”
宋志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操作,忍不住小声嚷嚷:“娘,你干嘛呐,就一只鸡……你还等着三年后再吃啊。”要知道其他几房的堂兄弟个个都跟狗鼻子似的,今天要是不吃完被他们发现吃独食。宋老爷子准会狠狠把他们家臭骂一顿。
陈秀芳没好气道:“你姨妈说了,明天皎皎来扶岐部队慰问演出,明天早上天一亮,你就给她送过去,至于另一只鸡腿……你不是跟我说碰见宋少爷了嘛,给他送过去。”
宋志明大怒,差点摔了筷子:“凭什么?”他并没有告诉宋父宋母自己早就把人得罪死了。
他横陈秀芳比他还横,她上前一把揪住儿子耳朵,低声咒骂:“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今年几岁了,现在还没一份正经工作……你听我说,那宋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然那宋知时能去文工团嘛,你跟人打好关系,说不定哪天他也把你塞进去了,反正叫你种地也没那把子力气。”
宋志明刚想犟嘴,一个主意突然闪现在他脑子里,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铝制饭盒,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事业线马上来,下一章就登台!
其实这种小欺负很常见,我爷爷跟我说,他以前在部队,新兵就得给老兵洗臭袜子倒痰盂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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