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接下来还有舞蹈动作,所以他先做了几个拉伸动作,开了开韧带,然后才开始第一个动作——劈叉。
劈叉可以展现一个人的柔韧性,众所周知,柔韧性对于舞蹈而言非常重要,因为很多舞步没有极好的柔韧性几乎没法儿完成。而男人的柔韧性通常又会比女人差一些,而这也是宋知时想第一个对老师展示的内容。
劈叉分为横劈叉和竖劈叉两种,即便多年没有练习,宋知时也能轻松做到。
仅仅几个动作,朱芳婕就眼前一亮,知晓眼前这个小伙子确实是有真本事的。
然后宋知时又展现了一些腿部动作,伸展、射击、打开、屈伸、抬腿、踢腿和划圆圈等动作,还有各种舞姿的跳跃、旋转和转身,各种舞步和连接动作。
他身材纤细,舞步轻盈,高高跃起也能轻巧落下,即便是完全不懂舞蹈的外行看了,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朱芳婕却看出了一些猫腻,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宋知时浑然未觉,在得到了李逢春的允许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正式表演。
宋知时选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这首曲目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因为这是奶奶在他面前第一次表演的舞蹈。
同时《天鹅湖》是世界上最出名的芭蕾舞剧,也是所有古典芭蕾舞团的保留剧目,讲述了王子齐格弗里德在天鹅湖捕猎天鹅时,意外遇见被魔王罗特巴特施咒的公主奥杰塔。奥杰塔白天是天鹅,晚上是少女,两人的相恋受到了魔王罗特巴特的重重阻挠,在经历许多磨难后,最终王子和公主走向幸福生活的故事。
但其实《天鹅湖》有两个版本,在第一个版本中,王子齐格弗里德被幻想迷惑,永生失爱,所以结局是悲伤的,而宋知时就选择了演绎这一段。
作为男芭蕾舞者,臂力至关重要,在双人芭蕾中,常常会有托举类的动作。比如在《天鹅湖》第四幕中,王子跟公主的独舞里就有很多托举类的动作。
宋知时没有舞伴,表演男性角色很难让他出彩,所以他讨巧地选择了公主奥杰塔的角色。
没有音乐,没有舞伴,没有舞鞋,在这个简陋搭建出来的临时舞台上,宋知时时隔多年再一次表演了《天鹅湖》。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节拍,深呼吸,再度睁开双眼,呈现在众人面前的就不再是人民群众宋知时,而是被魔王挟持的公主奥杰塔。
宋知时忘却了当下的烦恼,伴随着脑海的音乐,点起脚尖在舞台上跳跃、旋转。
他思绪也随着舞蹈越飘越远,儿时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的奶奶阮裕莹出身前朝一个贵族家庭,童年时期被家庭教师发掘出舞蹈天赋,开始了舞蹈的学习之路。
15岁那年,初到法国的阮裕莹,一舞名动巴黎,被西方观众誉为“东方精灵”,后来她一人独自前往丹麦求学,在那里遇见了自己一生的挚爱,也就是宋知时的爷爷宋清荣,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了爱河。
消息传回国内,阮裕莹的父母非常生气,他们早就为女儿定下前朝军机大臣的孙子为女婿,根本看不上宋家的商贾身份。
但学习到先进思想的阮裕莹只想冲破封建礼教的压力和束缚,奔向属于自己的爱情。
殊不知,宋氏家族其实是另一个陷阱。
婚后,宋老太爷不再允许儿媳妇抛头露面,阮裕莹被迫折断了羽翼,从此待在家里成为了一个标准的少奶奶。
独子的出生让阮裕莹很失望,她一心想生养一个女儿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惜身体羸弱的她,再度生育会非常艰辛。
16年后,长孙女宋知意的出生让阮裕莹又看见了希望。她拖着高龄的身体开始教宋知意学习舞蹈。这样的生活让郁郁寡欢多年的阮裕莹重新燃起对舞蹈的热爱,然后是宋知音和宋知时。
宋氏三姐弟基本都是从五岁就开始学习古典芭蕾,其中宋知时虽然是男孩却是先天条件最好的一个,也是学习舞蹈最久的一个。
盖因两个姐姐受家族舆论的压迫,不能外出观看演出,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演。除此之外,她们还要学习管账刺绣等技艺,时间久了,对舞蹈慢慢也就生疏了。
但没人敢管宋知时啊,毕竟他可是宋家大房的独子。
阮裕莹背着家中族老偷偷教宋知时跳舞,这也成为了祖孙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每每跳舞时,宋知时总是能忘记各种烦恼:古板的先生、烦人的课业、谄媚讨好的下人……
慢慢地,他开始爱上了舞蹈,只要四下无人,他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宋知时十岁开始,阮裕莹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运动开始没多久,她就过世了,这只漂亮的东方精灵,终究还是折在了庭院幽深的大宅院里。
宋家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逐渐走下坡路的。
家庭的巨变、亲人的离世,被迫远走他乡,又“嫁”给一个陌生男人,宋知时的人生像脱离轨道的列车,向着一望无际的深渊驶去,他努力想挣扎,却一次又一次被命运击倒,他……挣脱不了时代的束缚。
舞蹈到这里变得激烈,公主的无路可逃和绝望被宋知时演绎地淋漓尽致,他内心的苦闷与公主的悲伤不由自主地融合在了一起,哪怕他在技巧上仍有瑕疵,却依旧深深吸引着四位老师的目光。
表演结束,宋知时忐忑地等着几位老师的宣判。
三人没有说话,一致看向朱芳婕。
朱芳婕没有针对宋知时的表演做任何点评,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们这里不能表演这个。”
李逢春笑吟吟地打了个圆场:“小宋是吧,你出去吧。”
宋知时惴惴不安地出去了,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四人对他的去留立刻展开了激烈地讨论。
李逢春一脸激动:“这是个好苗子啊,关键是他受过专业的训练,咱们文工团就缺这样的好苗子。”
李明惠是曲艺队队长,对于这种需要童子功的技能再了解不过,因此十分赞成李逢春的话。
崔大副则不以为然,他把今天在门口发生的事情告诉三人,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同意,这个宋知时就是个定时炸·弹,要是被人民群众举报,咱们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朱芳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你说怎么办?”
崔大副随口说道:“招几个身家清白的小姑娘,多练个几年不就成了?”
朱芳婕冷笑一声:“可咱们是一个熬资历的地方吗?没有真本事拿什么表演?”
不知道为什么,崔大副第一眼看见宋知时就发自内的不喜欢他,见朱芳婕跟他还杠上了,心里急了嘴巴也快了:“本领可以培训嘛。”
朱芳婕睨了他一眼:“你来帮我培训?”
崔大副眼看说不过对方,就开始阴阳怪气了:“只有教不好的老师,没有学不会的学生,朱队长不会是看人跳得还不错,想直接摘桃子吧,毕竟这样下次演出直接省了多少事儿了。”
朱芳婕像是抓住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看得崔大副心有戚戚。
“是啊,有这么好的苗子来了我们舞蹈队,我是开心得不行啊,这么好的桃子,崔队长你想要还捞不着吧。”
在一旁喝茶的李逢春体会出了朱芳婕的意思,他们相识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她跟人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可见是真是看上这小伙子了。
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子磕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细响,朱芳婕跟崔大副同时停战。
李逢春一脸严肃地对三人说:“我实话告诉你们,这个宋知时是我老战友下属推荐的。如大副所言,他确实家庭成分不好,但是不妨碍他的水平摆在那儿呢,也正是因为有这个问题,才让他接触到了咱们都接触不到的东西。”
“别的我不敢说,就他接触的那些舞蹈教学资源,整个河洛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做到!”
这话李逢春说得极重,在场三人哪能明白,团长就是起了爱才之心,一定要把人留团里,具体去哪个队都无所谓。
崔大副还是不服,梗着脖子犟:“他爷爷是资本家,咱们是无产阶级,不能用他。”
这时候连李明惠都看出不对劲了,劝他:“大副啊,人家爹是烈士你咋不说?”
崔大副冷哼道:“爹是爹,爷是爷,怎么能混为一谈。”
李逢春微恼:“大副,你啥都好,就是脑筋太死了,人要学会灵活变通。”
“再说了,这舞蹈队目前还是芳婕做主,让她来说,这个人选是要还是不要。”
朱芳婕强硬地开口:“我要他!”
她在宋知时身上看到了一种光芒,她清楚地知道对方不属于这里,或者说不能只停留在这里,如果有一天对方要飞翔,那她愿意做他的垫脚石,助他一飞冲天。
她感觉如果自己错过了宋知时,这辈子都要在悔恨中度过。
作者有话要说:永远不要因为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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