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半人马?”普劳顿又朝喻念望去。
喻念解释:“半人马骗她,这杯酒能够夺回海格力斯的心。”
“噢——”他点点头,转回去继续专心画画,嘴里嘟囔,“原来她以为海格力斯不爱她了。”
喻念无奈地笑。
等待普劳顿画图的间隙,喻念研究起身后的黑胶播放器来。
播放器是深胡桃木色,有一个三角形的标志。透明罩下,指针静静摆在一旁,没有播放唱片。
正考虑要不要拿一张唱片放放看,又有点拘谨,朝唱片架看了好几眼,直到一张唱片被递了过来。封面是个长发的白人男性。
喻念看向夏佐,又看了看被递过来的唱片,犹豫了下,接过来打开。
过了半晌,夏佐也没等到音乐响起。
他奇怪地看过来,却发现喻念愣愣地盯着手里的唱片,已经取出来,却不往机器中放。
注意到夏佐疑惑的视线,喻念轻声求救:“……不会用。”
夏佐轻牵嘴角,将唱片接过,打开透明罩,拿开指针,将唱片放进去。接着把指针放上,合上罩子,拨动开关调节音量。
随着唱片转动开始,音乐也缓缓流淌出来。
仅听几秒,喻念便发现这首歌和当时在夏佐游艇上听到的是同一首歌。
喻念一直以为这首歌是黑人唱的,腔调很地道,但没想到封面的歌手却是个白人。
抱着欣赏的心情去听,原来这首歌的节奏如此美妙。
普劳顿的身体轻轻律动,小声哼着调子。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她问夏佐。
“Kiss of Death.”夏佐即答。
喻念抿嘴一笑:“上次没发现,其实挺好听的。”
夏佐垂眸看她,眸子闪烁着昏黄灯光,他“嗯”一声。
手肘相碰,温热的触感。
喻念惊觉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本想悄悄地朝旁边挪一挪,但又怕夏佐误会她还是讨厌与他接触。
便没有再动。
等普劳顿宣布完成了线稿,抬头一看,才过去二十分钟。刚刚的煎熬中,还以为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普劳顿将线稿递过来:“看一下这样行不行?”
接过一看,优雅古典的艺术视觉冲击了喻念,使得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对方得意一笑,向她招招手,又拍拍面前的纹身台子。
喻念走过去坐下,掀起上衣,露出细腰。
夏佐适时别过头,忽然关心起灯罩的马赛克玻璃。纹身机也嗡嗡响起。
过程有些刺痛,但并非不能忍受。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刺好了。
抬起手臂,看了眼腰间图案,完全盖住了伤疤。果然是和夏佐身上的刺青统一风格,都是普劳顿创作的作品。线条流畅华丽,带着独特的巧思设计。
喻念看着这图,突然就有了创作灵感。
普劳顿十分满意,对着喻念的腰背处看过来看过去,最终点点头,“不错不错。”
夏佐也觉得成品很优秀,爽快地答应了纹身师的要求——一块他收藏的珍惜贝壳。
“待会拿给你。”他这么说,喻念却好奇他怎么拿。
难道他们还要回家再来一趟?
但没想到,所谓的“珍惜贝壳”,就是夏佐挂在倒车镜上的那串。自从跑车撞坏后,便挂在劳斯莱斯车镜上,他从车内取出,递给普劳顿,后者喜笑颜开,将二人欢送到路口。
“那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路上,喻念问。
夏佐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嗯”。
原先他们的车是安东尼开的,但他暂时有事,回去的路便交由夏佐自行驾驶。
路上,他没头没脑地补了一句:“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喻念疑惑看他,他只是笑。
喻念皱眉,“你身旁怎么不多雇佣一点帮忙的人?”没了安东尼,连车都要自己开。
夏佐却忽然转头过来,凑得很近,近到她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然后对方伸手,擦过她的耳尖。
拉下安全带,给她扣上。
“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夏佐淡淡道,回身继续开车。
喻念只觉得心中扑通扑通地跳,因为刚才夏佐的动作。
不是因为对方不看路而感到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感觉——就像是喝了酒,微微醺倒。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脑子从朦胧状态中恢复。回去后,本来打算借着刚刚获得的灵感画出一幅画来,也忘了,只打了草稿。
这晚,喻念没有睡好。
-
时间飞逝,眼看就要来圣诞节。
第二幅画完成,但第三幅画却迟迟无法下笔。明明也咨询了夏佐,还去了好几个地方采风,就是没有灵感。
这几天,她做梦都梦见自己找到了灵感,下笔如有神。结果一觉醒来,却仍是脑袋空空。
和投资人那边定下的交稿期是一月中旬,时间还有余裕。
她决定休息几天,放下画笔,不带着功利的目的,一个人出去走走。
为了方便她出门,夏佐临时雇佣了几名保镖,以及一个会说法语和阿拉伯语的当地导游。
导游十分尽责,拍着胸脯说,只要是再摩洛哥,喻念想去的地方。他没有不认识的。
喻念垂眸,眉间微蹙,思考着。
而对面,这位棕色皮肤的青年导游眼巴巴盯着喻念,仿佛等待着什么具有挑战性的高难度任务。
他想,这位东方美人如此沉静美丽,看上去极有涵养,又散发着善意和聪慧的光晕。
她想去的地方一定是美丽且具有历史内涵的。比如一些古代遗迹,而他对此无比在行。
半晌,却听见喻念缓缓吐出几个单词:“我想去花鸟市场。”
青年的笑容立即僵硬了。
花鸟市场?
那不是在手机地图上一搜就能搜到的地方吗?他看起来很像导航?
虽然腹诽,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质疑这位由自己的公司老板亲自介绍的客户,而是仔细思考这位客户的需求究竟是什么?
最后他得出结论:这位大客户作为委婉表达的中国人,可能指的不一定是真正的花鸟市场。
于是喻念被他殷勤地带到了卡萨布兰卡最大的——海洋动物园。
这回轮到喻念的笑容僵硬了。
她默默转头,看向那个眼冒星星,以为自己读懂了什么神秘暗号的年轻导游,本想说些什么,但生生被他眼睛眨出来的星星给撞回去了。
算了。
待会儿再说吧。
来都来了。流淌这四个字的中华血脉,让喻念踏出了迈进海洋馆的第一步。于是之后的游览便变得更加顺理成章。
路上,他主动要讲解,被喻念打断拒绝好几次。但偏偏那人还不死心地问:“这位尊贵的女士,那请问您还需要我提供什么服务呢?”
“不需要,”喻念顿了顿,“你安静待着就行。”
“但是老板交代我……”
“不需要。”
“但是老板……”
喻念猛地回头,瞪着他。
但对方不但没把话咽下去,反而以为得到了肯定,欣喜地睁大眼睛,又问:“尊贵的女士,您现在需要我提供什么服务了吗?”
“都说了不需要!”喻念大声道。
“但是老板交代我必须给您提供相应价值的服务……”
服务、服务、服务!
她只是想出来走走!
忍无可忍,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单词。
“——特、殊、服、务,你提供吗?”
青年大惊失色,棕色的皮肤似乎都蒙上一层粉红。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一直是这种如遭雷劈,脑袋宕机的状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终于清静片刻。
在经过小型海洋动物展厅的时候,喻念忽然想到了夏佐游艇上的那只空鱼缸。
她那天说适合养什么来着?
一只只黑橙相间的小鱼们钻入她的视线。
喻念忽然想起,正是小丑鱼。
又想起什么,她盯着鱼缸,苦恼皱眉。
导游此时又觉察到机会:“……能帮助您吗?”
喻念看他一眼,终于开口:“我想买一只小丑鱼。可是……”
“没问题!没问题!”他摩拳擦掌,打断喻念的犹豫。
——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这鱼给她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