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坐在他的身侧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就是想给温千楼好好过个生辰罢了,那胆大妄为的毛贼竟挑这个时辰入宫闹事。
“温千楼,你在想什么?”阮玲珑微微歪着头望向他。
温千楼自认他不是什么好人,阮玲珑却挖空心思将自己的真心要交出出去。
若有朝一日她知晓自己并非是什么好人,她大抵也会从心里厌弃自己吧!
温千楼抬手撩起窗上的帘子,“多谢你带我看打铁花,还有那碗长寿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碗面了。”
阮玲珑闻言瞪大了眸子,“真的?”
“嗯,是真的。”
他从未拥有过生辰,小时候每每别人的父母给自家孩子送上祝福和生辰礼,温千楼总是羡慕不已,在街巷中能远远闻到面香。
等他再长大些看淡了人间冷暖,那种渴望便消失了,也不再有任何期许。
阮玲珑赠自己的这份欢喜,他自会藏在心里。
“你喜欢便好。”阮玲珑心中几分欢喜,小声道:“外男之中,你还是第一个吃到我亲手做吃食的……”
城内的烟花在空中骤然炸开,炮竹的声音没过她的声音。
温千楼朗声道:“你说什么?”
烟花如灿烂星辰缓缓坠入人间,阮玲珑靠近温千楼,在他耳旁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生辰贺礼,你可还喜欢?”
温千楼转过头瞧着阮玲珑近在咫尺的面庞,这一次他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向后退。
阮玲珑如初春温暖的阳光,总是不经意间照入他的心间,越是沉溺挣扎越是无法自拔。
他淡淡应了一声,“喜欢。”
“温千楼,那你看着我的眼,告诉我,你可喜欢我?”阮玲珑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温千楼对上她清澈的眸子,无法开口,只怕自己认了,便会彻底沉醉在她的纯粹无瑕的感情中。
阮玲珑腕间的幽香萦绕,一直勾着他的身心,他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点声音。
僵持不下时,禁军守卫在马车外提醒道:“乐嘉帝姬,还请下马车。”
“时辰不早了,玲珑你也该回去了。”温千楼眼帘半垂,身子微微后撤,才避开了她灼灼目光。
阮玲珑只当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本该转身离去的人忽然回首,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温千楼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盈盈笑颜,“还你的。”
阮玲珑头也不回的弯腰下了马车,提着兔儿灯捏着裙摆向宫门跑去,他回过神来微微撩起帘子,摸着发烫的脸颊,透过缝隙看向她的背影,还是敛了所有的情绪。
温千楼用大拇指的指腹狠狠抹去她亲过的地方。
不过是小恩小惠,区区一个生辰便妄想收买人心,你们皇室是找错人了。
阮玲珑提着兔儿灯走上城墙,望着夜幕之下的绚烂烟花,惋惜道:“如此景色,不能与他共赏,着实可惜了。”
*
第二日点卯早朝之后,温千楼又差人往福满宫送去了点心。
暮雪提着食盒入了殿中,阮玲珑适才起身用早膳,她上前屈膝一礼,轻声道:“帝姬,这是温大人送来的点心……”
“点心?”她放下手中的虾仁水晶小笼包,好奇的打开食盒,竟是一碟绿豆糕。
温千楼这一大早虽是给了她小惊喜,但阮玲珑只是瞧了一眼,便将绿豆糕分给了殿内侍奉的宫人们。
宫娥半遮脸,咬了一小口绿豆糕,她抬头望向屏风后的帝姬,她有些不解,这好歹是温大人的一片心意,帝姬怎能随意将此分食给他人。
她忍不住小声询问道:“暮雪姐姐,帝姬向来如此吗?”
“帝姬身份尊崇,对食物最是挑剔,你入福满宫侍奉帝姬不久,往后你便知晓了。”
她心中一阵腹诽,还是小口小口吃完了绿豆糕,去后园吩咐宫人做事,不经意间将手中的字条间递到了另一位宫娥手中,用暗语叮嘱道:“在福满宫做事,定要仔细些,那角落里也定要洒扫干净,不留痕迹才是。”
“是!”小宫娥低眉顺眼,屈膝一礼。
*
温千楼乘坐马车往府上赶,行至半路,车夫忽然勒停了马。
“发生了何事?”
车夫来不及答话,便被人一把从马车上拽下重重摔在了地上,一群小厮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众人躲得远瞧热闹。
车夫缓缓站起身,朗声道:“为何无缘无故当众伤人?”
温千楼弯腰从马车中走出,小厮挪动脚步腾出一条路来,身着象牙白长袍的阮玉成晃晃悠悠走到了马车前,满是不屑的抬头看着温千楼。
“温千楼,你这是什么眼神,敢如此瞧本世子?”
温千楼始终不肯下马车,很是敷衍抱拳一礼,“我已经很客气了,不知阮世子当众拦路,还伤了我府上的车夫,是又有何指教?”
阮玉成歪嘴一笑,将一位铺子的老板唤到身前,“自是来替人主持公道的,听闻昨夜燃起的满都城烟花,是你为了庆贺生辰,但烟花烧毁了人家的铺子不说,还让老板的一双孙女命丧火海。”
他又朗声道:“你过生辰,却要了别人的人命,是何道理?”
那老伯面向温千楼跪坐在地上重重磕着头,泣不成声,“这位大人,我等小民与您无冤无仇,还请您看在那双稚子的份儿上,莫要为难草民。”
温千楼神色淡淡,解释道:“若是因爆竹闹出人命,本官必会负责到底,但眼下尚不知事情缘由,还是报官吧!”
他自是不信四处惹是生非的阮玉成,会好心替人做主,只能吩咐车夫驾马车离去。
阮玉成冲上来张开手臂拦在车前,“温千楼,这老人家的孙子孙女都死在了火海中,你莫不是要拖延时间,自以为吃了几日小红米,便可为所欲为!”
温千楼眼神阴鸷负手而站,微微转动眼珠盯着他。
阮玉成竟敢骂他是吃软饭的,温千楼反笑着询问道:“那依阮世子之意,我该当如何?”
阮玉成瞧着他脸上的笑意,不禁想起棺材铺里的纸人,有些阴森,一时间弟底气不足,“你……此事因你而起,自是要安抚老人家,偌大的家业和两个稚子皆毁于大火。”
他钻入马车内,闷声道:“若我不清不楚便认下过错,实属有些难为人,若阮世子不识路,我能带你去。”
被泼脏水栽赃嫁祸之事,温千楼习以为常,只不过在大邺他不便出手。
他大抵还记着正午门前被鞭笞之仇。
阮玉成忽然掀开马车窗上的帘子,用二人才听得到声音低语道:“你莫要给脸不要脸,天生克亲的小杂种。”他语气几分不屑,“你与那瞎眼的阮玲珑还真是一路货色,她的腰是比扬州瘦马的还细……”
温千楼攥紧袖下的手,当即一拳打在了阮玉成的眼眶之上。
他捂着眼后退几步,恼羞成怒道:“竟敢打我,看我怎么修理你。”
阮玉成当即从小厮那里要来了鞭子,温千楼也已脱下官袍,身着里衣挽着袖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顷刻间二人便扭打在一起。
温千楼拳拳打在他的脸上,有时咬住阮玉成的胳膊不松口,一股血腥味弥漫在口中,他便换个地方继续咬。
他如恶犬一般,叫阮玉成招架不住。
*
阮玲珑知晓此事时,他们二人便已被陛下召入宫中,跪在御书房门前反省,汝南王知晓此事,着急火燎入宫直奔御书房。
温千楼没有出身显赫的身份,和权势通天的父亲,他竟有些期盼阮玲珑能出现在此,为他辩解一二。
汝南王关切的看着阮玉成身上的伤,着实没想到,旁人打架之多是拳脚相见,温千楼竟会咬人。
他怒气上头一脚踹上温千楼的肩头,将人踢到在地,恶狠狠用手指点着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对世子动手,本王这便拔了你的牙。”
温千楼抿着唇一言不发又跪好。
朱红色的殿门从里面被打开,阮秦天瞧着汝南王手持长剑,劝道:“年轻人打架常有的事情,汝南王你御前举剑是何意?到底是偏心了些,你只瞧见玉成身上的咬伤,那他身上的鞭伤你便视若无睹?”
汝南王瞧温千楼的鞭伤似是重些,才稍微平息了怒火。
阮秦天漫不经心道:“这样吧!依朕之见,他们二人再罚二十板和十鞭笞,此事便算过去了。”
“什么!”阮玉成大惊失色,“皇叔,明明是温千楼先动的手,凭什么我也要跟着受罚?”
阮秦天微微附身凝视着他,“你竟敢置喙朕?”
“玉成不敢!”
温千楼始终眼帘半垂不曾为自己辩解,面无表情趴在了长凳上,她未出现,大抵是躲不过陛下的惩戒了。
他寻思自己动手虽是冲动了些,但不知为何,只要旁人说起阮玲珑的不是,他便不由自主要为其正名。
他认命一般合上了眼,等着板子落下。
乐嘉帝姬,今日维护你,便算是还你的生辰礼了,往后互不相欠。
作者有话要说:温千楼(叹了一口气):老婆不管我了!(躺平合眼):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阮玲珑(招手):温千楼,咱们出去玩!
温千楼(原地复活):来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