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族现有的官僚体系,该如何改制
“庞大的既得利益集团,又要如何处理
“如何扭转民众的观点,如何避免派系间的争斗"
“还有历史遗留下来的各种问题"
红莲提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其中有许多是他曾经见到乌米在思考的。从乌米那里没有得到
的答案,利德都给了他一套自己的解释。最后,利德对红莲说道:
“我的本意,是希望通过改制将现有的资源整合到一起,以最小的牺牲快速完成这个国家的
重建。不过,这世上向来是没有只用言谈就能达成共识的好事,所以还是那句话,得动刀。把
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才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红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我需要刀。”
利德便笑着说道:
“云阳可以借你一-柄快刀,但你要想清楚一-件事。
红莲询问道:
“什么事?
利德换了个姿势,直视着红莲的眼睛,冷声道:
“百年之后史官记载,刻录下来的文字,会说永天国亡于你手,你便是永天国的末代国君。”
兰娜猛地攥紧了裙摆,生在王都的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世人无不追求名利,但其实名与利之间亦有不同-无所有的人,大多是先求利,将名视
为无用之物,甚至为了求得利益可以抛却名声。但当利益足够的时候,他们又会陷入到一种空
虚中去。
在这空虚之中,有的人醉倒在长生梦里,而清醒的人亦会感到惶恐,想要在世上留下些什
么。这时利益便成了无用的东西,因为天下没有长久的利益,却有着可以代代相传的名声。故
史官之所以存在,本就是为这逐利的世界进行些许约束,让上位者能够在"求名”的欲望驱使下,
去做一些实事。
皇家便是钟鸣鼎食之家,求名大于求利。
无论如何,末代国君这个绰号,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过于沉重了。
红莲双拳紧握,声音同样带着几分愤怒:
“利德先生,在看到老师被砍头,而下面的民众却大呼叫好的时候,我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窟。那时起,我便有了一个想法,永天国不独亡于我,而是亡于天下人!我的老师,和其他为这
个国家死掉的人一样,背负了千古骂名,身死名裂,却仍然救不了这个国家!”
或许是因为愤怒的原因,红莲的身上开始飘荡起红色的火焰碎片,周围的温度也逐渐升高。但这次利德只是抬了抬手,就把这种气息镇压了回去,利德顺手在红莲身.上点了几下,说道
“为君者,理应喜怒不形于色。别让那些大臣们看轻了。”
红莲感觉自己沸腾的火焰瞬间变得安静,胸中的抑郁之气也-扫而空。他看向利德的目光
里顿时带上了几分敬佩,红莲很清楚自己的境界已经到了枪术十重,而利德依旧能随手镇住他
失控的力量,说明利德不但已经上了十重,而且武道修为远胜于他。
红莲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我眼里,如今的永天国兼具了一个王朝末路时所有的问题。唯一没有的几个,是老师拼
命去改的。连老师都没能修补得了这艘船,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更何况于我来说,王位本就是
无用的东西,凌驾于万人之上,却连身边人都保护不好。多少人为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如
今我坐在这个位置却觉得不过如此。“
利德摇了摇头:
“你觉得这个位置无用,却不知多少人盼着坐在上面呼风唤雨。
红莲沉默了一会儿,又是微微欠身,对利德说道:
“那,便麻烦利德先生借我一柄刀了。
皇宫中的密谈到此结束,红莲与利德并肩出来的时候,见到王宫外面跪满了大臣与武将。
眼见红莲与利德出来,乌压压的人群一-同开口叫骂:
“陛下,云阳领主狼子野心,我等断不能轻易与之合作!”
“陛下,姬家祖祖辈辈的心血,陛下打算拱手送给他人吗?!”
“陛下一日不除恶贼,臣一日死跪不起!”
“陛下对臣等有再多不满,臣等任打任骂便是!可臣等都是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陛下!
“陛下——”
无数的声音汇聚成浪潮,扑面而来。
红莲看着那些长跪不起的人,如今天色已晚,火光中人人的表情晦暗难明。
红莲对利德说:
“这就是我在这个位置上见到的景色,这就是历朝历代每天都在重复着的事情。”
声音震天,人人哀嚎,仿佛永天国上上下下尽是忠臣良将,错的只有红莲一个人。
利德的注意力则放在那些持枪守卫的禁卫军身上,按理来说文臣武将们如此声势浩大的行
动,锦衣卫早该有通报,而禁卫军也必定要尽快挡在红莲面前。但此时此刻所有的耳目却都好
似聋子瞎子,所有的护卫都在游移不定。
利德就笑了起来。
他问红莲:
“带枪了吗?”
红莲点点头,轻轻一抬手,那刺在王宫某处玉阶上的长枪便呼啸而出,落在他的手里。
但红莲仍然不解利德的意思,他坐上这个王位毕竟没有太久。
利德却双臂抱怀,好整以暇地倚在门上,看着下面的表演。
果然,在痛陈利害之后,便有人高声嘶吼道:
“陛下不辨忠邪,要把祖宗留下来的江山送给贼人!我们做臣下的,却不能任由陛下受人蒙
蔽。今日当举整个王族之力,联合各家领地,将云阳贼寇诛杀在此处!诸君,杀贼寇,救陛下——”
“杀贼寇!救陛下!”
“杀贼寇!救陛下!”
轰轰的声响犹如战场,禁卫军、锦衣卫的高手如云,早已在四面八方布下必杀之阵。
小公主兰娜下意识地牵紧利德的手,却又担心这样会影响到利德,赶忙放开。没想到刚刚
放开,利德就主动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
利德对红莲说道:
“清君侧,听说过吗?历朝历代,下面的人以下犯上,用的都是同一套借口。”
红莲握着枪,赤色的火焰碎片飘荡在空中,枪尖变为滚烫的红色。
他说:
“我以前就不喜欢听那些仁义道理,不是道理本身有错,而是讲这些道理的人满身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