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不见,师父损人越来越高级了。
幸亏林念禾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左耳进、左耳出,甚至都没路过大脑一瞬。
荣志国损了她一句后便专心看图,一边看一边继续损她。
“还行,不全是废纸,有几张不错。”
“您说说,几张不错?”林念禾追问。
荣志国:“这八张。”
“师父,我一共只给了您八张。”
“那我是不是得全厂广播表扬你?”
“瞧您这话说的,要表扬也得表扬您啊,我这点儿能耐还不是因为您教得好嘛!”
“你以为你给我戴高帽我就不骂你了?”
“骂,您随便骂,我就爱听您骂我,特亲切。”
“……”
对林念禾,荣志国大部分时候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骂,她乐呵呵的接着;
打,他舍不得。
除了惯着也没其他法子了。
林念禾抱着一大袋糖炒栗子,被荣志国赶出了机械厂。
“没事儿别出来转悠,这两天风大,再把你吹飞了。”
临别前,荣志国温柔地关心她。
……
不晃悠是不可能的。
林念禾的事儿还多着呢。
又拜访过几位长辈,林念禾提着几罐黄桃罐头和一包枣花酥,去了百顺胡同。
院门似乎又陈旧了些。
门被拉开,看清门内的人,林念禾下意识以为自己记错了门。
门里的人却一眼认出了她:“林妹子,你来了。”
就连这道声音都不是林念禾熟悉的,像苍老了十几岁。
林念禾沉默许久,犹豫着喊人:“姐夫?”
老吴摸了下斑白的头,笑了:“我老了许多,认不出来了吧?”
林念禾坦然点头:“的确有些不好认,我还以为是记错了路。”
她没有刻意回避关曼菱的病会对这个小家带来什么,说:“我刚回城不久,来看看曼菱姐,她最近还好吗?”
“还行,只是冬天总要艰难些。”老吴侧身让过门,“进来再说吧,外边冷。”
老吴比以前健谈了许多,从院门到正屋那点儿距离,他便把关家的事说了七七八八:
“我们回来后便住在菱儿的娘家,去年冬天奶奶过世了,那时候菱儿病的正重,我们也没敢告诉她,后来她发了好大的火……我第一次见她那么生气。”
“菱儿听说恢复高考后一定要我去考,我与她说好了,等她病好了一起去考……到那时,你就是菱儿的师姐了,你们姐妹要换过来喊了。”
从老吴的言语中听不出半点儿颓唐。
可他的白发那么刺眼。
林念禾配合地笑着,点头说:“挺好的,等我回去整理一下备考时用的笔记给你们,省得你们今年再费心思了。”
“那可好,你是全国状元,笔记一定很管用。”
老吴笑着掀开门帘:“菱儿,你看谁来了。”
关曼菱家里也盘了个火炕,以前是给奶奶用的,如今关曼菱住了进来。
“曼菱姐。”林念禾赶忙进去,然后把门帘拉严。
关曼菱的屋子很干净,没有久病之人的味道。她也被收拾得整齐利索,脸色虽然差,头发和衣服却是干干净净。
关曼菱瘦了许多,脸白得几乎透明,没半点儿血色。
她正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声音后抬起头,见是林念禾来了,她立即展开笑颜:“念禾,你来了。”
“嗯。”林念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她身边问,“曼菱姐,最近好些了吗?”
“挺好的,咳咳,只是屋子里太闷,”关曼菱瞪了老吴一眼,“你姐夫不许我出去。”
关曼菱忍不住咳嗽两声,她的声音已经不似以前清丽,略有些沙哑,更多虚弱。
“最近特别冷,风也大,”林念禾帮她掖了掖被角,“等开春的,我陪你去香山可好?”
“好啊。”关曼菱笑着应下。
老吴倒了杯水给林念禾,又拿来两个苹果分给她们,说:“你们姐俩说话,我去买点儿东西。”
“去吧,咳咳,多穿点儿。”关曼菱说。
“行。”
老吴系上围巾,戴上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地出了门。
老吴走后,关曼菱轻舒口气,说:“他老了许多。”
“嗯,我差点儿不敢认。”林念禾握住关曼菱的手,掌心一片冰凉。
“对了,亚菲考得怎么样?一直没听说她的消息。”关曼菱微皱起眉。
“她考试的时候病了,考得不大好,”林念禾说,“不过我走的时候我们大队的大队长已经向兵团提出要求了,打算赶在年前就把她安排到生产队里去。”
“插队知青能轻松些,她也好复习。”
“是。”
关曼
菱轻叹口气:“那丫头太让人心疼,咳咳……对了,谢宇飞考得怎么样?”
“他想拍电影,今年刚巧没有导演专业,分考得不低,但没报大学。”林念禾笑着说,“最近他在林场拍电影呢,大概再十来天能回来。”
“真好。”关曼菱的眼中有些羡慕,“我算是被拘在这四方院子里了,只是连累了老吴,咳咳……”
林念禾不想多提谢宇飞,顺势转开话题:“我看姐夫只觉得心疼,倒没有不开心。”
“他啊……”提起老吴,关曼菱的笑都温柔了许多,“他其实比我难过得多,我只是身体疼,他却身体心里都疼。”
想起老吴那头白发和别扭的玩笑话,林念禾轻轻点头。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老吴都不曾负过关曼菱。
“咳咳……”
关曼菱咳嗽得剧烈了些,她从身旁叠得整齐的手帕堆上拿起一条,捂住了嘴。
林念禾起身帮她拍背,她的发丝拂过她的手指时,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
一点猩红落在手帕上,关曼菱长舒口气,脸色似乎又差了几分。
“曼菱姐,你这病……医生没有提供更有效的治疗方案吗?”林念禾问。
关曼菱的医生是林念禾托林爸帮忙找的,是京城里治疗肺癌的翘楚,按理说,不该这样才对。
“医生很好,”关曼菱的嘴角勉强上扬,露出的笑并不好看,“医生说有种外国药……不过很难受,头发也会掉,咳咳……我其实很怕打针,所以就选了口服药。”
“大夫开的药很管用,已经好了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