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尘想要那件圈子，可自被星镯收了，南无乡试了几次也不能取出，自然还不了他。苦慈同样不想破开秘境，先天谷中的几位也不想自拆洞府，一时乱纷纷的。

独萧一鸣大觉高兴。自听说道火长明是用九天神光铁炼的，他就常盯着夜阳看，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把夜阳摘下来，又怎么才能将其打成剑。

暮雪晴却听出言外之意，道：“无乡，你说六阳之力才能克制此人的冰属性神通。可如你所言，此人的风属性神通更加厉害，岂不是集齐六阳之力还是不能击杀此人么？”

场面因而肃清下来，落针可闻。南无乡回道：

“此人的风属性法力大都用来催动生气袋子。他把袋子展开极大，在暗夜笼罩之地，将亿万生灵死后的先天气全都收走。众生的先天气皆秉天地灵性从母胎中来，未经修行的分量不多，但生灵数目以亿万计，合起来可比我等还要诱人。”

“我们不能拿这个袋子做些文章么？”暮雪晴又问。

“他把生气袋子布置在罡风之上，迎风抖大，若我等攻击此袋，被此袋运用罡风，定然死无葬身之地。他若将这么大的袋子落在罡风之下，我也能刺破此袋，他见过我的本事，必不敢落。他要缩小袋子，此袋也能对付我，但这样就收不全先天气，他必不肯缩。可等到生灵尽灭，他无需再把袋子张这么大，到时一袋子装下来，我等俱成囊中之物。”

“此计也太狠毒。”天尘气愤的说，“可这样的话，就算我们用六阳之力克制此人，他在交战中落了下风，宁可不要先天气也把生气袋子落下来，我们岂不还是没有胜他把握么。”

“我只能想到袋子落下前的事儿，袋子落下后就看天意了。”南无乡无奈的说，“诸位道友舍不得各家秘境，我亦在先天谷修行四百年，岂舍得天珠峰？可说到底，秘境洞天不过是上古巨人陨落之后，其内天地演化的小天地而已。今有个活着的上古巨人冰灾相加，欲害我等性命，我们还守着几个上古巨人的遗骸何用？”

“什么！”天尘被吓了一跳，“你说这洞天秘境是上古巨人的遗骸？那怎么可能。”

“我等也修行内天地，用之为领域，可坐化后自然崩毁分驰。要说人死而内天地长久，这可远超我的理解了。”火丹子也满脸不可置信的道。

苦慈同样惊诧，只是天性温和，沉着的道：“各宗也发现过一些上古巨人的遗骸，我宗的金刚不坏身就从上古巨人的遗骸上得了不少灵感。肉身几十万年不朽，还能记载生前修行，的确匪夷所思，但也不至于演化天地吧。”

南无乡回道：“我在承先殿找到一些上古巨人的线索，大略推断出他们的修行法门，其第一境是把肉身修行得铜皮铁骨，炼出先天一气来；第二境要将气血合一，可以巨化肉身；第三境开辟精舍，变化肉身；第四境法象天地，将血、肉、骨炼得如法宝一般。”

说到此时，他催动气血，一点血气顺心脉传到指尖，整条手臂上浮现出一串符文。啪的打个响指，指尖上就喷出一团火苗，引得众人哗然——这火纯是肉身之力打出来的。

“本来我还有些不确定，可那人屈指一弹，一根指甲就化作飞刀，挡了道火长明一半的威力，可见这个推测不会错了。”

众人更加骇然，若是道火长明全力一击的一半威力，已经可以要人命了。

“他们修行到第五境就可以与天齐高，谓之齐天造化，即化肉身为洞天，相当于我等的内天地。小成者死后洞天崩溃，化为福地；大成者死后洞天不灭，就是小世界。我等的领域是以元神运用内天地，是以神消而领域自散。上古巨人却将肉身演化成内天地，他们既然能在死后肉身不坏，肉身洞天自也有不会崩溃的可能。”

“若先天谷是上古巨人的遗骸，而上古巨人又是修行体术的普通人族，岂不是说人人都有成为小世界的可能？那这算什么？”赩霞隔着鬼雾，指着夜阳说。

“九天神光铁是巨人遗骸受先天气点化成的灵性之源。”南无乡解释说，“还有先天灵宝，要么是他们用先天气将法宝运炼至与自身融为一体，要么干脆就是上古巨人的遗骨所化，因为先天气足，才被我等以为是先天养成的宝物。”

南无乡生怕众人不信，用拂尘从背上拈下道法自然，立在地上。

“此剑是萧师兄未开天门时所铸，威力丝毫不比先天灵宝差，可见那些或在传说，或仍然在世的先天灵宝也有修士炼成的可能。另外，除了佛门的金刚不坏身之外，各门也有从上古巨人的遗骸上获取的功法吧？还有南疆的五行灵珠，也不过是巨人的心脏而已。”

他又按着心口，在五色灵光中摘出五颗珠子。这五颗珠子曾在重华山一战中损毁，其中火灵珠早在重修之前就再度凝聚出来，另外四颗却在重新修行之后凝聚回的。

“但恕我直言，各宗发现的巨人遗骸，以及这五颗灵珠的出处都不过是第四境的巨人。即便如此，这五颗灵珠也成就了南疆五行灵族的大名，死了几十万年的第四境且如此，一个活着的第五境，其本身对我等而言

就是绝无仅有的宝藏。”

话至此处，南无乡自问还不能劝动众人的话，就只能强来了。那人的强大绝不是未见之前，凭旁人三言两语的描述就能想象出来的，可若真碰上面，又无疑于拿命去试了。

“无乡，开辟洞天事关重大，众道友也不能仓促决定。”暮雪晴见气氛又僵住了，打着圆场说，“但既然六阳之力能克制此人，还非要把中原百姓迁到南疆不可么？南疆多山多水多瘴气，适合人族居住的地方不多，中原百姓恐不习惯。”

其实这也是几位先天的疑问。把自家洞天拆了，夜阳挂到南疆去抵御冰灾，平白被旁人得了功绩，叫人不太甘心。只是碍于暮雪晴的面子，谁也不好提，好在她提出来了。

南无乡想的是南疆出地，中原出夜阳，让两地百姓不至冻死。这是皆大欢喜之事，因而忽略了旁人的算计，此时反应过来，又不好明说。好在他另有道理，便道：

“一则我要等龙天来，他消化了妖皇的功力，实力不比妖皇弱，是最理想的合作伙伴。再则雪族死后，灵力重归天地，同样会增加那人实力。要将雪族大军埋入岩浆，用地火炼化才行。埋杀雪族大军已伤天和，若再牵连中原众生，罪过更加无法弥补。”

旁人或许无从想象先天谷开天将引发何等异象，黎明雪却想起蝶皇秘境降临妖界的事。到时候人族大陆上要凭空多出一州之地，谋划若成，雪族固然损伤惨重，但波及的定不止雪族。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南无乡断不会生出这种心思。

她知道众人前途未明，不会轻下决心。好在开天之事要在雪族大举进入中原之后，到时这几个老家见识过雪族的实力，自会找回来的。遂提议道：

“开洞天的最好时机在雪族踏入晋州之后，尚有考虑的时间。但暗夜持续七天了，就连修行者也受影响，普通人就更受不了了，我们是否可以着手处理此事？”

众人本就是为暗夜而来，忽的听说雪族南下的事儿，并无准备。洞天秘境是各宗基业，就是下定开天的决心也收拾几天。黎明雪的提议正合他们的心思，纷纷表示同意。

南无乡也觉得确有几件事该抓紧了，一味卡在开辟洞天的事情上，把这些事耽误了也不好。反而先把这几件事做了，开天之事自然水到渠成。便道：

“第一件，天师府要尽快南下。重华山虽高，但在此人眼里与泥丸无异；松香书院与凌天阁同样如此。第二件，百姓也要南迁。现雍、京、甘三州并无百姓，东、中、凉三州的百姓路远些，就乘各宗的飞舟南下，渝、晋、雍三州的用凡人的渡船。我已让蓝涅在往南疆的路上多造火山，还请火丹子道友也去帮忙。到时以山火为炬，各宗修士要在沿途催促百姓，万不可贪暖，在火山旁滞留。第三件，用火砖在往南疆的三个入口处建造关卡，把雪族挡在南疆之外。第四件，要趁海水尚未冰结，多捕海鱼，供百姓食用。”

火丹子应了造火山的事。南无乡想了想，又道：

“算来雪族该于七日后进中州，再七日进晋州，龙天要再七日才能赶来。所以开天最好在二十日后，摘夜阳却越早越好，暂定在七日之后。在此之前，我会把道火长明挂在天龙山上，迎接前往南疆的道友和百姓。另外——”

他取出只剩五层的九窍塔，抽动地上的道法自然，一道剑气射出来，又将最顶层削去。他收了一层，将剩下的四层递给蔺无咎。

“蔺师兄，百姓南下的事情迫在眉睫，请你带着此塔，尽早行动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师弟了。”蔺无咎接了塔道。

按说有几位先天在，他要走只说“告辞”即可，说“打扰”就有映射旁人之嫌了。但他隐约听出南无乡有送客之意，就顺了南无乡的意思。

他要走，陈太生也没有留下的必要。火丹子反正要出谷，正好送客。天尘、苦慈二人意犹未尽，但也不好再留。余下都是谷中人，也随着一起离开天珠峰。暮雪晴道声“不送”，也跟着走了。

众人行至半途时，鬼雾忽然撤去。天珠峰的狭缝中冲起一红一黑两只凤鸟，拍打着翅膀，在天珠峰顶，绕着五座悬山相舞相斗，还发出阵阵啼鸣。

前者带着股圣气，仿佛从九天之上飘下一阵仙乐，让人清气升腾；后者却带着股戾气，如乌鸦般呱噪，反叫人烦躁不已。

众人见了，知道这就是南无乡与黎明雪新修行的秘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