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谷口，阔野荒流，星月湛然。

几座玉锥山上射出的符链依然，七情塔稳稳当当的立在地上。

但在玉锥山外，又多了一圈石锥山。这石锥山有几十座之多，一座比一座高，从十几丈到几十丈不等，上面都有一个圆洞，风过时忽忽做响，倒也有趣。

在这几十座石锥山上，又盘踞着一条百丈大蛇。蛇身赤红，带着暗红的斑点，竟有九个脑袋，分别搭在一个锥尖上，对着那座被重重符链捆住的石塔，嘶嘶的吐着信子。

南无乡盘坐在一个蛇头上，正在打量那口重装的样剑。

样剑的最大变化是剑格从元宝状变成了印玺状，印底方方正正，差不多是剑条的两倍宽。高度则与宽度相近。

这正好与妖皇印玺磨小一圈儿，印底打薄一半后的样子差不多。想必萧师兄也是从妖皇印玺上获取灵感，才会将剑格做成这样的。

在印身侧面，与剑身平行的装置着指妖针和星环。指针与星环的一头连着印底，另一头顶在连接木质握柄的玉箍上。

握柄扁圆，向后渐宽，有五寸六分长。这比上一口样剑短了一寸一分，却是让给剑格了。

想是觉得有一根平平整整的剑条，又一个方方正正的剑格，此剑就够呆板的了，剑首设计精巧许多。

接续握柄的一头扁圆，钉着一枚莲花钉。此钉之后用一个内凹的弧线过度成正圆，至末端时曲度骤起，收成比握柄稍宽的蘑菇状。

于圆中取方，在蘑菇头的中间嵌着指灵针，指针四个对角与剑格的四角相错。又在方中取圆，正是指灵针的内盘。

将指妖针与剑身平行的放在剑格，指灵针与剑身垂直的放在剑尾是他的要求。指灵针与指妖针分别指向内天地和外天地，靠近了会互相干扰。垂直摆放才能排出这种干扰，这是他摆弄两枚指针时发现的。

他试了试用双手握剑，倒也够用，却挤不下另一只手了。在设计之初，这个握柄连剑首共有八寸长，第三只手是能抓在上面的。现在连剑首也只有六寸七分，实在不够用了。

能抓上三只手就意味着在使用三头六臂的变化时，可以把六只手叠在一起放上去，这才算用上全力了，对他而言至关重要。不过，他有变化之术，剑法也有变化之术，总有补救就是了。

但是？他想了想，此剑不是还有一处可以抓握的地方么？

想到这里，他把这口样剑抽了出来，使出三头六臂的变化。两只手抓在握柄上，两只手抓在剑首上，另外两只抓在那段儿没开刃的剑身上。胡乱挥了几剑，竟也斩出几道剑气冲霄，将天空划成两半。

虽然这对前面的两只手来说不太安全，却反而更能用上力了。如果把剑用到这个地步，定是无可奈何，只求威力不求变化的关头，倒也不担心被人削断剑格前面的手指。想必萧师兄也是想到这点，才会这么修改剑柄的。

从他们决定重装此剑，到妖皇找上门来，再到他来到地渊，拢共也没有多长时间。萧师兄不但想好了改装此剑的方案，还做出一口样剑来，手脚还真是利索。

要是真剑也能做这么快就好了。不过这也只能想想了，以乾坤石之坚硬，想将那枚妖皇印玺打磨到这种程度，三个月的时间他还担心不够呢。

“提挈天地，把握阴阳。”

他注意到印底有八个符字，分列在剑身两面，剑刃从两行字中间刺出。符字是返的，但映在剑身上却是正的。

“这也算修行者心心念念的八个字了，不过想想就算了，却没有哪个修士能穷尽天地之力，参透阴阳之道。虽说此剑自成天地，在握柄上篆这几个字倒也有几分合宜。可萧师兄毕竟没有打开天门，未见天道长远。这八字虽大，却也是极限了，篆在印上恐与此剑不利。可既然做成印玺的样子，不刻上几个字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想了想，取出传信符，传了“法象天地，攒簇五雷”八个字回去。

天地无涯。探索大道的过程自然没有穷尽，永远有道可法，有理可象。法象天地，正合格物之理。

身有乾坤。雷法秉持阴阳之气而生，五雷法从心见性，自内而外，由小见大。攒簇五雷，正合修身之道。

这八个字凡是仰慕大道的人都用得上。他本是脱口而出，可细思此中义理，却绵延无尽，不觉出神。

等收回神思，已是曦光初上，他首先意识到事情不对：“我出神半夜就算了，妖皇还没动静是什么情况？”

六欲七情塔虽然有些窍门，但能短暂困住妖皇，让他走一趟地渊和巨鲸岛就让他喜出望外了。困住妖皇一夜，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连忙使出太初神眸，同时运转神念，试图透过此塔去看妖皇的情况。却只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金光，隐约有数百条金龙在光团中盘旋着。

“我倒成给他护法的了？”

南无乡总算明白了，妖皇在打磨出现裂痕的内丹。

“这样一来进退两难的倒是我了。”

他回到此地后先用石山加持了

宝塔的威力，还消化了七窍通心莲的药力，恢复了伤势。见妖皇还没出来，又顺便把南娃那条九首蝰蛇收服了。此蛇不太想受他驱使，但更不想被挖出内丹，倒没费太多口舌。

本想等妖皇破塔后，就带着他去东海游览一番，未想他反客为主，倒在塔中闭关了。

此时攻击塔内的妖皇，只会将其逼得破塔而出。想想妖皇继续追着自己打的场面，也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妖皇不是南娃，未必配合自己不说，还可能出现难以预料的场面。可放任不管，岂不坐视他恢复实力？

“现在处处妖兵，他换个地方也可以闭关，还不如在我眼皮子底下合适。而且龙丹上多了个白点儿而已，也就是妖皇太爱惜自己，否则影响不了他的行动。这样算来的话，还是困着他划算。可我要不要趁机做些事儿呢？比如把围困中都的妖兵破了，顺便摘几枚内丹。”

对他而言，若靠呼吸吐纳，想恢复被那根剑条抽走的两成功力，非要十年八载才行。若有先天妖丹的话，倒可能在几个月内恢复。可他已经有一枚先天妖丹了。

“相信在巨鲸岛的警告足以震慑那些妖族先天，妖皇又在我这头，他们也不会继续卖力攻城了。我还是先做些当务之急的事吧，也不知妖皇什么时候出来，这些事也得不怕打扰才行。”

想通了，往下一压肩膀，身后飞出一只丈许大的金色甲虫。头生独角，牙口狰狞，两颗眼珠有拳头大，漆黑如宝石，里面满是六边形格栅状的单眼。一望之下，能从这两颗眼珠里看见成千上万个自己，多少有些瘆人。

虽然他修行过此法相一段儿时间，那时这法相就灵性十足了，却也无法与眼前这个相比。现在，他的心思寄托在这法相上时，他即是此虫，没有任何陌生感。

“可惜蝶皇留下的转生之身不适合我，否则将你炼成身外化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南无乡感叹一句后，就从袖中取出个钱袋，袋口一开就喷出一串灵钱。圣蛊法相眼珠一亮，六足齐动之下将这些灵钱统统塞入口中。

等所有灵钱都吃完了，南无乡又取出两瓣带翅的灵钱抛了过去，一样被此法相吞了。似乎这带翅的灵钱“味道”更妙，竟让这只甲虫欢舞飞动起来。这正是那枚损毁的运宝灵钱。

说来这枚运宝灵钱也算不凡了，妖族印玺与妖皇长戟同样是寄托妖族气运之物，都被此钱打落下来，虽然一次是趁妖皇不备，一次是占了无极圈子的便宜，但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等你把这些零钱运炼一番，我也应该决定好用你做些什么了。”

见再无灵钱，圣蛊收了翅膀，落到七情塔尖上休息去了。南无乡又拿出一枚玉简闭目参悟起来，这是黎明雪整理的，几种不同的炼制法相的方法。

他偏向炼制金身之法。与佛门集功德与七宝炼制的金身类似，这种金身炼成后，可以在平时辅助修行，还可以在斗法时多一个帮手，必要的话又能与自身合一，使出一些变化来提升实力。

可金身没有内天地，不能离自己太远，否则法力中断，就成了任人宰割的死物。

还有就是寄托元神，炼制身外化身。这需要一副肉身，可惜古玄虚的肉身被蝶皇吃了，南娃留下的肉身又不合适，重新培养也来不及了。道门有用奇花异草炼制化身的法门，却要点化奇花化形，时间只会更久。

南疆还有集万妖精血为法相铸造肉身的方法，凤凰真形图上就记载着此术，他收取九皇子留下的血海就是为了此事。不过，这种法门铸成的肉身质量不一，凤凰真形图也不适合给圣蛊用，不然也可以考虑。

他在犹豫的是另一种用法，即炼成法器。这种法器可以随主人的修行增加威力，有些妖修的法器动不动变成某种妖物，多是这个缘故。如果不是着急对付妖皇，他是不会考虑这个方法的，可从现在的情况看，炼成法器更能在短时间内发挥法相的威力。

此外，还有用法相提升自身潜力的。妖族除了炼原身与炼形两条路外，还有一条路就是蜕变成更高级的妖兽，妖皇的化龙诀与这类秘术多少相关。不过这种方法他用不到，而且他从妖庭获取的典籍里也没有详细介绍此道的。

他先看了黎明雪整理好的内容，又翻出几枚专门讲述此道的玉简，将几种方**流参悟几遍，脸色从轻松变凝重，又渐渐松弛下来，最后恍然道：

“说到底，无论金身还是法器，发挥的都是法相的神通。这样的话我也不用犹豫了，虽然炼成法器更能直接增加实力，可想让这件法器提高威力同样要慢慢培养，短时间内起不到这种效果。须弥盾都被妖皇打破了，短时间内哪培养得出能挡住他的护身法器？”

想着看了七情塔一眼，却见塔上剑气大作。

“正好妖皇修好内丹，又在重炼如意金光剑了，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我也趁机把这副金身炼了吧。”

便拍了拍座下的九首蝰蛇，指着那圣蛊法相道：“三根火柱，烧它。”

随着他一指，那法相毛骨悚然般从七情塔上振翅跃起，就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