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盯着皇印上的黑光,心头大震,这一瞬间,他真正解读出了林苏的恶毒大计。
林苏两篇新闻上墙,远不是制造舆论那么简单。
他针对的,是陛下的皇印。
皇印,乃是最高等级的官印,威力无穷,京城之中是无敌的。
哪怕源天境高手,在京城,也敌不过皇印。
林苏纵然文道绝顶,剑道匪夷所思,智道出人意料,想真正对陛下形成致命威胁,还是不太可能,为何?就因为皇印之威。
但是,皇印也有弱点,它的弱点就是官印的弱点。
官印能蒙尘,皇印也能!
只要民众对皇帝有质疑,只要民众逆反的浪潮足够大,就能形成皇印的蒙尘。
昔日西州,林苏放大舆论效应,让西州官场所有官员官印蒙尘,进而策划人鱼一族上岸,绝杀西州官场。
这是林苏官场博弈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升级了!
他借鉴上次成功的经验,矛头直指九五至尊,两则新闻也是有讲究的,第一则新闻质疑陛下得位不正,第二则新闻直指陛下是国贼,乃是三万大苍勇士战死沙场的幕后真凶。
这样的流言,最容易让皇印蒙尘。
皇印蒙尘,陛下真正心惊。
旁边的德勤脸色也变了:“此贼真正的目的,竟然是污陛下之皇印!”
陛下呼呼喘气,没有回答。
德勤补充:“此贼于此时污陛下之印,表明此贼是打算武力夺权,真正发动当在数日之内!”
陛下霍然抬头……
这又是一个误区!
林苏数日前上药王山,说了一番很多人摸不清头脑的话……
陛下是精明之人,从他的言语中解读出了一堆线索……
他捕捉到了皇陵、明年春祭这些关键的地点和时间节点,从而对应地做了一系列工作,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他有可能已入歧途!
林贼此时污他皇印,就表明他真正发动的时间节点决不会是在明年春祭——如果是明年春祭,离现在还有大半年时间,足够陛下将被污的皇印完成清洗,这次污皇印也就失去了意义。
要让这次污皇印有意义,只有一种可能……
他发动的时间节点就在这几天!
唯有这样,陛下才没有机会清洗皇印!
这种解读一出,陛下脸沉如水……
他与林苏的对局,不知不觉中又败了一局!
因为他前期作出的安排是周密的,大量的高手被派出了京,隐龙卫的力量相对空虚,还有相当一部分守在皇陵那边,如果林苏打算直接对他动手,眼前就是他这个陛下最虚弱的时候……
德勤也是精明的:“陛下,目前宫中的力量薄弱,要不要将皇陵那边的隐龙卫调一批入宫护卫?”
要不要调皇陵那边的隐龙卫?
德勤又一次给陛下出了个难题……
如果不调隐龙卫,天知道林苏会不会直接组织大批高手袭击皇宫?此人与剑门关系密切,此人是凌云首尊,修行道上跟多少势力有关联都不稀奇,此人还与妖族、人鱼一族有染,所以,他是具备召集大批修行高手夜袭皇宫的能力的——先污皇印,再上硬措施,这于林某人是有先例的。
所以,在皇印威力减弱的情况下,皇宫需要充实力量,这是必须的!
但是,有另一个问题也很棘手!
如果调隐龙卫,皇陵那边就会空虚,万一林苏真的起了挖皇陵的心思怎么办?只要他挖出先皇遗骨,自己当年弑君篡位就成了铁案,皇印就不是污一污这么简单,搞不好就彻底毁了。
综合结论,皇宫需要加强守卫力量。
皇陵那边也需要加强力量。
九十七支大军,尤其是龙城、血雨关、南王那边,也需要加强力量。
这么一来,陛下第一次发现,手上的力量不够了。
林苏当日的一番言语,明警药王山,暗地里泄露几个点的作用真正显现。
那就是陛下根本摸不透他真实的战略意图,力量全面分散,而且任何一个点,都不敢放弃……
就在此时,空中圣光一现,一个白须老人虚空而出,高冠洁衣,宛若九天仙尊……
“尊使!”陛下鞠躬,德勤直接跪地。
文庙打更人段十七淡淡道:“圣殿不管世俗皇朝更迭,但维护世俗政权之稳定,保持大苍文脉不断,却也是圣殿之责,但有妖人、魔物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侵入文庙三百里之内,圣殿岂会袖手旁观?”
陛下闻言大喜,深深一鞠躬:“谢尊使!”
打更人所说的话,正统得很。
拿到任何地方,都算不得站队。
但是,却看你怎么去理解。
圣殿不管皇权更迭,但是,却有维护文脉不断的职责。至于怎么去维持,解释权在他手里。
妖人、魔物侵入文庙三百里之内
,圣殿是有除魔卫道的职责的,但是,何为妖人、何为魔物?没有定论!妖族、魔族自然是,心怀鬼胎的修行人也可以是,心术不正的文道中人,也可以是!
而三百里!这个地理概念用在这里就更加玩味了,整个京城以文庙为中心,向四周延伸三百里,足够将整座京城完全包括!
打更人一句话,陛下心定了。
……
这一夜,京城百姓有哭有笑有小范围的骚乱,但是,对于全天下的大局而言,只是茶壶里面的风暴……
这一夜,零丁洋里的宗池跨越了零丁洋,终于踏足了他阔别五十年的故土……
这一夜,跟随大隅最强悍的大军——荒原狼团的大隅文界高人向溢泉,入了雁门关,踏上了大苍的土地……
这一夜,灵隐寺诵经声如同夜雨,星星点点,直到天明……
林苏在诵经声中进入了梦乡……
在简陋的床板上一脚踏入次日的黎明……
清风起,他的眼睛慢慢睁开,遥远的晨风之中传来佛歌: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歌声舒缓而又轻柔,似乎是一把刷子轻轻刷去灵台的尘埃,让人灵台一片空灵……
这首歌,首创于南阳古国,传入灵隐寺之后,因其禅意无穷,立刻成为灵隐寺的寺歌。
寻常人只知此曲妙绝人间。
文道高人却识歌词之空灵奇绝。
京城大儒就此歌写了一首诗:虽是盛年鬓角衰,未知心事入绵台,草色波光秋照里,禅音一响便释怀。
他所说的“禅音”指的就是这首歌,从此,灵隐之歌可释怀,成为京城共识,给灵隐寺狠狠刷了一波人气,需要知道,京城所居之地的人,个个都是心事满腹之人,释怀这个词儿,于他们而言,或许代表着一世追求……
林苏踏过青石门槛,就看到了李清泉……
李清泉静静地坐在院墙之上,盯着某个地方……
察觉到林苏的到来,李清泉回头了:“你有没有注意到?灵隐寺里藏龙卧虎。”
“那是自然,九国十三州的各路高僧云集如此,个个都非同凡响,你重点关注了谁?”
李清泉是有修为之人,修为道果极境,比毕玄机还高一层,他也是有眼光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当了多年朱雀堂主。
他关注的人也差不了。
李清泉说了……
他重点关注了两人,一个是一个妙龄青衣女尼,此女虽然年轻,但修为极其特异,从修为本身来看,应该与自己相当,但她的道境高妙无匹,禅房打坐之时,她的骨头居然会诵经,你能信?
骨头诵经?
林苏目瞪口呆……
顺着李清泉的手指望过去,林苏心头微微一跳,李清泉关注的这个青衣女尼,赫然就是当日跟他们同船进京的那个青衣女尼,此刻她没有打坐,他自然也听不到她打坐之时骨头诵的经,但是,他却相信李清泉,李清泉说她的骨头能诵经,就一定会诵经……
“这说明什么?”
李清泉道:“这是一种早已失传的佛门神通,称之为‘禅音妙功’,练到高境,一音镇天地!更可怕的是,这门神通修行方式完全跳出了修行框架,有时候百年苦修原地踏步,有时候一步千年甚至更远……”
“佛门神通,委实难以测度!”林苏感叹:“你刚才看的那个老僧,也入了你的法眼?”
林苏目光投向李清泉刚才所看的方位,那里有一个老僧,平平无奇,至少林苏不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李清泉道:“是!这老僧此刻没有任何特异,是因为他闭着眼睛,他的眼睛非常奇特。”
“何种奇特?”
“亮得异常。”
亮得异常?
佛门中人,大多数人眼睛都很亮,有人解释说,这是灵台清明,双目有光。
林苏也是认同的,灵隐寺的方丈大师就是这样,面容枯槁折打折,菊花开就老皮根,但一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
就在此时,那个打坐的老僧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正好跟林苏对接……
只是短短一瞬间,林苏心头猛地一跳……
老僧眼睛闭上了。
李清泉的声音钻入他的耳中:“看到了吧?就是这般亮,而且我感觉他能一眼看穿我的心事。”
林苏的声音钻入李清泉的耳中:“别跟他对视!”
“你也有这种感觉?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
林苏轻轻摇头:“这一点我没有看出来,但我看出了另一点……此人的双瞳是两朵莲花,一黑一白!”
正常人的双瞳就是双瞳,不会是莲花。
而他的双瞳是莲花,而且颜色不一,一黑一白,黑的妖异深沉,白的纯净如玉。
“黑白双莲?”李清泉沉吟:“是什么功法?”
“这不是功法,这是天生的妙瞳,多生于佛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