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的江鱼靠在炉火旁看着道士。
道士在看书,是一本看起来很旧的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这些字对江鱼来说就像蝌蚪爬过的痕迹,他一个也不认识。
江鱼不禁暗暗想“难道他在这里每天就是这么度过的吗?这书里有什么东西能如此让人着迷。”道士还是低着头,他没有理会江鱼的眼神,甚至自江鱼醒来就没看过一眼他。
“你是什么人”江鱼耐着性子坐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道。
“和你一样,普通人。”道士的语气很平静,而且没有任何的迟疑,在江鱼刚闭口的一瞬间就接上了。似乎是一直在等江鱼问一样。
“你是道士吧,所有人都这么说。”
“不是。”和上次一样,他依旧立马就接上了话,依旧没有抬头。
不过听到他说不是道士的消息让江鱼有些兴趣了。“那你为什么来这里呢?”
“找人。”
“找什么人?”
“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找?”
“不知道有不知道的找法。”
真是个怪人。江鱼这样想着。都不知道要找人却还来找。怕是在这山上读书读傻了吧。
于是便不再问。又看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趣,便想着出去透会气。
刚站起身来,破庙的大门就“砰砰砰”的响了起来。江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准备去开门。
他刚准备出房门,道士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手很有力道,江鱼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感觉在这只手下,他就像一片树叶,道士想怎么摆弄就能怎么摆弄。
江鱼被塞到了原先供奉奕神雕像的地方。那是一个从墙体上挖出来的空间。外面挂着一些衣服。江鱼藏在里面站在下面看不到。
江鱼对奕神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也不敢贸然去得罪这个夏人的信仰。就这样被塞进奕神坐过的地方他心里很是不安。一个劲的求奕神不要怪罪。
实在觉得自己没了面子要怪罪的话,就去责罚道士好了。
房门被打开,江鱼知道道士出去了。很快,大门也被打开,江鱼听到了很多脚步声,这些脚步声都很重,来的人要么很重,要么就是穿着很重的衣服。
他想拨开衣服去看,却发现挡住自己的衣服他根本拨不动。就像是一堵墙一样。这些人在屋里屋外走了个遍,江鱼听到一个浑厚的男人问到:“我记得这堵墙上原先是奕神他老人家的尊位吧,怎么没了?”
江鱼听到那男人说到“奕神尊位”这些字的时候,语气变得非常虔诚尊敬。
接着又听见道士回答道:“是的,奕神离开了,我梦见他老人家让我把这里填了,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我把这里填了。”
道士的语气依旧没有一丝波动,即使在说到奕神的时候还是平平淡淡。
既然是奕神的意愿,那么便没人能去查询真假,也没人再敢说什么。毕竟,在大夏,还没有人敢借着奕神的名号来骗人。
相传,在几十年前的下京城里,就有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在街上偷酒馆的酒喝。被抓住了以后他说得了奕神的意志,在这里尝酒。结果第二天就大病一场,这场大病直到他十倍偿还了酒家后才好。
从此就没有人敢借着奕神的名号骗人。
听闻北方断案,若有叫冤难断之案,多以对奕起誓之法,因少冤。
道士说完,江鱼就听到那些人说了一句“奉公办事,请勿见怪”然后出去了。
他们出去的时候,房门大开,一阵凉风吹过,堵住江鱼的衣服飘了起来。江鱼这才拨过衣服跳了下来。
道士站在门口,说了一句:“今天的天气真好,我想吹吹风,你要一起吗?”
不等江鱼回答,他自顾自的走了出去。江鱼从小在这里长大,对什么好天气没有想法,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上,他怕官府的那些人再返回来。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不错。微风中带着丝丝甜意。今天的太阳也很暖和。照的人暖洋洋的。把整座山连同山下的江南都照的金黄。这座山人们叫他牛首山,至于为什么叫它牛首山江鱼就不知道了。
“这里到了夏天才好看,等树上长了树叶,地上的花开了,就真的好看了。”江鱼跟在道士身后十几步外说。
江鱼没有等到道士的回答。只是看着他在前面一步一步走,江鱼也在后面一步一步跟。他走的很慢,而且每走一段就会停下来往山下看。
江鱼学着看,江南还是那个江南。所有的高楼大厦都是由最基础的青砖灰瓦组成。所有的风光浪漫都由最基础的柴米油盐支撑。
在江鱼即将神游天外的时候,道士的话又顺着风传了过来:“江鱼,你是人吗?”
他的话顺风而来,又随风而去,仿佛风中的轻语。这一次,他的说的话,不再平平淡淡。江鱼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焦虑,一丝急切。
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难
道自己已经看不出人样来了吗。还是说自己听错了,他可能问的是“江鱼,你死人吗?”
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他可能是在嫌弃江鱼只是跟着他,而一言不发。
于是江鱼试探性回答道:“我是个活人。”顿了顿,又不自信的加了一个“吧”。
道士以为他听错了,便重新问道:“我说的,是你是个‘人’吗?”
这回江鱼完全听清了,因为他特意把人咬的很重。
“啊,我长的不像人吗?”
道士干笑一声,明白了和江鱼这样的人来说‘人’似乎得用更加容易理解的话,所以,他重新组织的语言说:“我的意思是,你认为‘人’,是什么。”
江鱼摸了摸后脑勺,苦笑了一声,摇头表示不知道。
道士抬起已经低下的头,看着虚无缥缈的天空,然后又闭上眼睛感受着春风的吹拂,江鱼看见春风在吹到他身上时似乎猛然变烈,他的头发胡子在这一刻顺风而起,飞舞飘扬。
这一刻,江鱼从内心深处传出一丝敬畏,眼前的道士,犹如一个神明。
半晌后,一切又回归平静,道士重新睁开眼睛坐了下来。
江鱼恭敬的坐在他的身旁。他有一种预感,道士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联想到这两年来道士每每给他饭吃,除了自己其他人都见不到道士一面。昨天还特意为了救自己下山。今天又为了藏自己而借奕神的名字骗官差。
再一想早上江鱼问他为什么来这里他说是为了找一个人。
想到这里江鱼有些兴奋,他从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从小看惯了世人的冷漠,难道今天就要成为这个神秘人想要找的关键人物了吗。他都心扑通扑通直跳。
道士似乎感受到了他澎湃的心跳,睁开眼睛而后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