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斯没有犹豫，背起昏迷的曲墨度往外跑去。
几乎一瞬间，他就跑到了神庙的边缘。
嘭——
西尔斯似乎撞到了一堵空气墙，由于没有防备，不曾减速，饶是以吸血鬼的体质，也被撞得七荤八素。
他往后退了三步，稳住身形，摸索了一阵，眼前的确有一堵西尔斯看不见的墙。
这是什么？魔法吗？
西尔斯表情有些凝重，一些超出他认知以外的事情出现了。
有吸血鬼存在的世界，有魔法或许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他摸索那堵空气墙，企图找到其中的规律。
“西尔斯，别白费力气了，曲墨度他是这次的祭品，他已经没有办法离开祭台了。”
祭品？
西尔斯面色阴沉，“如果说我今天一定要带他走呢？”
莉迪雅耸耸肩，“随你。”
她不理会西尔斯，将手中的戒指和西尔斯扔出去的戒指捏在手中，向曲墨度刚才被绑着的柱子拜了一拜，然后站起来，缓缓走了过去。
西尔斯试着将曲墨度放下来，自己走出去，果然没有阻碍。
果然，只有被献祭之人不能离开祭台。
身为祭品，曲墨度只有死亡，然而，将这里的人杀光，是不是就能阻止祭祀，救下曲墨度？
望向躺在废墟之中的曲墨度，西尔斯果断返回，提着木剑杀了回去。
“西尔斯，别费力气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西尔斯奔袭的动作一顿，赶紧来到曲墨度身边。
“你醒了。”
西尔斯将曲墨度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有没有不舒服？”
曲墨度笑着摇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被戒指吸干了一半的血，有些虚弱而已。”
想起那枚变换成血色的戒指，西尔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有些担心，“我把另一半戒指交给莉迪雅了，会不会将你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抽干？”
“不会的，放心。”
曲墨度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西尔斯的头，却没有力气往上抬。
连抬起来的力气都么有了么？
西尔斯心头说不出的痛，轻轻握住他的手，搭在自己低垂头上，任由他抚摸。
“西尔斯，若是我变成了另一个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喜欢。”
他毫不犹豫回答。
“若是那个我，要毁灭世界呢？”
“那，那我会杀了你，然后跟你一起死。”
曲墨度笑了，“西尔斯，拿上剑，抵在我的胸口，一会，你要记得你说的话。”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祭台。
西尔斯也随他一起看去，刚好看到莉迪雅将手中的戒指，嵌入祭台的凹槽中。
血色的戒指和黄色的戒指不大不小，刚刚能够嵌入。
咔哒，咔哒……
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祭台也升起了冲天的黑色光柱。
那种黑色并不是夜晚的黑，而是吞噬一切，湮灭一切都绝望。
“恭迎魔王降临！”
莉迪雅虔诚跪倒在地上，她的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激动，仿佛看到未来尽在她的掌控中。
听到这句话，西尔斯终于明白了，原来戒指是打开魔王封印的钥匙！
他们放出了魔王！
曲墨度身上也起了反应。
西尔斯感觉到怀里人的变化，像是从一块清冷的璞玉变成万年不化的寒冰，让他不自禁发抖。
他低头看去，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
脑子空白了一瞬，西尔斯立马清醒过来。
祂不是曲墨度，祂是魔王！
魔王降临到了祭品身上。
西尔斯想起了刚才曲墨度的话，拿上剑，抵在他的胸口。
魔王似乎还没有完全掌握这具身体，只能冷眼看着西尔斯将致命的木剑抵在他的弱点处。
“西尔斯，我知道你。”
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声音，曲墨度会让他如沐春风，而魔王只会让他不寒而栗。
他不是曲墨度，他不是曲墨度……
握着剑的手抖的厉害，西尔斯不断暗示自己，想要刺下去。
“西尔斯，你要是刺下来，我和曲墨度都要死。”
他说的可能是事实，这也是西尔斯不断犹豫的原因。
曲墨度要是死去……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西尔斯就忍不住眼睛变得血红，在暴走的边缘。
他不敢赌。
可是，不刺下去，他没法向曲墨度交代。
他们约定好了，要建立一个人与吸血鬼平等的世界，若是任由魔王出来，那么人类将永无翻身之日。
爱人和苍生，选哪个？
“西尔斯，你这么犹豫，想必是
爱他的吧？
“我和曲墨度本就是一体两面，既然你爱他，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
西尔斯瞪大了双眼。
“什么……一体两面？”
“看来曲墨度没有跟你说，
“当初大战过后，我因为自大而陷入绝境，果断将自己劈成两半，封印起来，
“曲墨度带着我的另一半钥匙，也就是那枚戒指逃离，剩下的一半被勇者拿去了。”
原来是这样。
“戒指为什么要吸血？”
“因为戒指是我的信物，需要用我的血液开启，另一半，经常被曲墨度带在身边韫养，不会吸血。”
西尔斯咬着牙，脑门上全是青筋。
他该怎么办？
莉迪雅一行人等了许久，等到祭台的黑光都暗淡了，没有等到从里边爬出来的魔王大人。
什么情况？
莉迪雅下意识看向西尔斯，他发现西尔斯怀中的曲墨度一些不一样了。
原本黑发蜕变成了白发，眸子确是比以前更加幽深冷漠。
她几乎第一时间就能确认，曲墨度变成了魔王！
然而，魔王出世，沉寂了好几百年，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被西尔斯用木剑抵在胸口，随时可能丧命，
“西尔斯，你快放手，你不能杀他！”
莉迪雅尖叫着跑过来，她成为王国掌权人的梦，此刻就在西尔斯的一念之间。
西尔斯充耳不闻，他还想见一见曲墨度。
将暂时不能动弹的魔王放在地上，西尔斯将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铃铛。
叮铃铃——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他紧紧盯着曲墨度的身体。
尽管魔王想要压制住自己的异样，还是被西尔斯看到了。
曲墨度的身体异常地动了一下！
有用！
西尔斯不断摇响手里的铃铛，魔王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无比。
“阻止他，我可以满足你任何一个愿望！”
莉迪雅眼前一亮，下令指挥侍卫上前阻止西尔斯。
西尔斯身体早已被药性改造，身体强悍得可怕，他单手执剑，应付面前的侍卫和伯爵，不断摇响手中铃铛。
他不时观察曲墨度的情况。
魔王和曲墨度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所有人都能够看到曲墨度左手搏击右手，不断跟自己拌嘴，场面有些诡异。
面对身体争夺，莉迪雅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阻止可以召唤曲墨度的西尔斯。
她要破坏那只铃铛！
如此多的吸血鬼围攻，西尔斯应付的有一些左支右绌，身上渐渐出现了伤口。
不知道谁，从背后敲了西尔斯一记闷棍，让西尔斯不禁狂喷了一口鲜血，借着力道往地上一扫，再一滚，暂时突破了包围。
他支着剑，最终吐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喷溅在铃铛上，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感应在西尔斯心底升起。
－西尔斯，杀了我！
这是……
西尔斯怔愣了一下，没有停下手中的铃铛。
然而就是这一下，让侍卫们有了可乘之机，冲过来乱剑刺出，西尔斯只来得及避开要害，挨了几剑。
－西尔斯，杀了我
西尔斯握紧手中的剑，冲上去继续血拼。
他听清楚了。
那是曲墨度的心声！
－对不起，曲墨度，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我不想失去你
西尔斯留恋地看着曲墨度，不再挣扎。
－或许，我不能陪着你一起活，但我能陪着你一起死去
噗嗤——
无情的木剑刺穿了心脏，刺穿了脖子，鲜血喷溅。
“西尔斯！”
曲墨度怒吼一声，头发悄然变成了黑色，没有见到他怎么动作，围拢在西尔斯身边的吸血鬼被一道无形的气流震得倒飞出去，躺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西尔斯感觉身边一轻，所有阻碍都消失了。
他身体无力滑落，跌坐在一个冷清的怀抱。
黑眸，黑发，是他的曲墨度。
真好。
西尔斯感觉一阵轻松。
这样，他就能安心死去了。
“西尔斯，你要抛下我吗？”
“对不起，曲墨度。”
“不！我不要，我们还有新秩序没有建立，你不能死！
“西尔斯，我以魔王的名义诅咒你，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下一秒，西尔斯身上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曲墨度的头发又变成了白发。
只是，他的曲墨度，再也没有消失。
这哪里是诅咒，这分明是神耗尽大部分的神力，凝结的规则。
西尔斯轻轻抓了一缕曲墨度的白发，白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