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发生激战的同时,北门也是尘土飞扬,两扇三人高的木质城门被拉开,紧贴在城洞上,数千黑甲骑兵,背跨长弓,腰间挂着一柄几丈长的直刀,上面刻着定北的字样。黝黑的铠甲上,沾染着乌黑的血迹,尘土布满甲胄。所有人看上去都是风尘仆仆,但士气高昂,整支队伍虽沉默无声,却有一股若隐若无的杀气弥漫在骑队之中。
那面已经飘扬在关山城城头的黑底旗帜被高高举起。迎着塞上那卷着细小胡霜的寒风,发出鼓舞人心的飘扬声。
这支骑队一路沉默着,沿着插着红旗的道路飞速向北。一路上有时走着宽阔官道,有时走着崖边小路,也有时在野草地上肆意狂奔。
足足跑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大山。这里几乎已经没有人烟了。虽然在这辽州境内本来就人烟稀少,也就每个郡的郡城赶集时能看见人山人海的景象。
其他县城皆是空空荡荡。
在这座大山与另一座大山的交接处,有一座连接关山郡与北方陇东郡的咽喉要塞——雪湖关。
那是关山郡往北的唯一通道。若是不走这里,便只能去东边翻山越岭,徒手攀岩,运气好时走走羊肠小道,运气不好,便一直如野猴般爬着树向北,才能翻出关山这块盆地,进入辽州平原。
雪湖关原本有呼延部两千精锐驻守,加上地势险要,两面皆是高山,北面还有一座即使是寒冬也不结冰的大湖。
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因为此次匈奴大举南下,这里竟只剩下不到五百的老弱病残。
这支骑队在一片低矮的树林中,分成两队。一队开始不紧不慢的换起身上的装扮,坚硬的黑甲被脱下,各种颜色的皮甲套上了身。直刀也换成了弯刀。唯有那张大弓还是挂在背上。
另一队人则是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干粮,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
换好皮甲的两百号人率先上马出发。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儒士和一名持剑小将。
很快,一座城墙比关山城还要高还要厚的大型关塞出现在他们眼前。
一般的云梯根本架不到这座城墙的城头。
看上去城墙就像是顶着天,令攻城者望而生畏。
可这高大的城墙上,却并没有几名士兵驻守,只能整个南面城墙上只能看见十几个东倒西歪的士兵。
为首两人对视一眼后,小将轻轻点头。
那名儒士便扯起喉咙向城墙上喊了一嗓子:
“我是郡守府陈儒!后面有凉军追杀!快开城门!”
过了好几秒后,城墙上才探出一颗人头,一名胡须已经花白的中年汉子,迷迷糊糊的撑着脑袋向下张望。
“是陈先生吗?”
他也扯起喉咙喊了一句。
“是我。”
“可有凭证?”说着,他将自己的皮衣又紧了紧,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
“我有郡守府印信!你且接着。”
说罢,他身侧的李乐庆,将手中的一枚玉石印信,高高向上抛起,在空中打了个转后落在城墙之上。
那名中年士兵从地上将印信捡起,竟发现这印信完好无损。仔细的辨认了上面的呼延字样后,他一边招呼着身旁的同伴,一边向城下跑去。
“陈先生来了,快开城门!”
“谁,谁来了?”
“他妈的!老子说陈先生来了!”
“哦哦,好。”
城门口是两三名倒在地上横七竖八,睡的如死鱼一般的守军。
几人听说是郡守府的大人物来了,也不敢再迟疑,飞速来到大门前,将一米多长的门栓拉开,缓缓从里面打开了城门。
“怎么还慢吞吞的?”
陈儒不满地吼了一句。
“是小的们失职了。”中年士兵低着头,露出笑脸谄媚着。
可当他抬头直视那名儒士之时。
剑光亮起。
他的头颅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鲜血在空气中肆意飞溅。
其余几名穿戴不齐的守军,也皆是被路过他们身侧的北凉刀撂倒在地。
两百人的队伍飞快奔进城门。
城墙两侧夹道上涌下来的十几名守军。
顷刻间便被覆盖过来的白羽淹没。
城中负责驻守的千户,是被一柄冰凉的利剑拍醒的。一名少年将军,身着黑甲,张扬的望着他。最后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是定北军飞羽营主将李乐庆。奉帅命夺你雪湖关。如今你可知晓?”
那名千户用手背搓着眼睛,不明所以,只是觉得对方好像是要让自己点点头,便在那冰凉的剑锋的刺激下,微微点了几下脑袋。
“知道就好。”
他感觉那冰凉的剑锋从脖子上挪开,不禁松了口气。
“我定北平时本不杀俘。可我不杀你,民心难安啊。”李乐庆眼神一凛。
手腕一转,长剑从另一侧脖
颈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收剑入鞘,缓缓跨出房门。
静静的看着,手下的军士将院中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几名年轻女子,盖上白布,包裹好后,轻轻抬起,走向城外挖好的土坑。
“呼——”他呼出了一口热气,水雾在空气中飘散。
两千飞羽雪晨破雪湖。
高大的城墙上,青涩的呼延旗帜,被扔下城头。随后被茫茫大雪掩埋得无影无踪。
一面黑色的定北军旗,被插在了城墙上将军楼的最高处。
方圆一里可见。
————
“什么?我弟弟被人劫了?”
一名喝的烂醉如泥的公子哥,正在自家两名小四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向勾栏外走去。
停在他面前的是一辆豪华的马车,车上布置皆是金器银器。虽略显世俗,可却令人由衷羡慕啊!
上了马车,精致的檀木车板,将勾栏的喧嚣繁杂和灯红酒绿阻隔在车外。
他喝了一口,摆在小桌上的醒酒汤。轻轻摇晃了一下脑袋后,整个人气质一变。
“严查是谁办的。查到之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该怎么办吧?”
“是。”
“把咱们家在北面的势力全部撒出去,一定要找到我弟弟。那些吞了我们家万千两银子的关系,也该出出力了吧。”
“我马上去吩咐。”
长安街头,这名太原王家的新一代掌权人,杀机弥漫。
————
“王家那兔崽子被人劫了。”
“是子桑干的吗?”
“不知道。但我觉得宁王殿下应该不会这么做。”
“应该?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查。”
穿着龙袍的九五至尊,眉头微皱。
“王家,不知若是真是子桑做的,你会如何应对啊?”
————
“这宁王果然是个没脑子的。竟然在自己的地界上,截杀御史。”
一名雍容华贵的少女一边鼓着嘴巴吃着御厨做的绿豆糕,一边吐槽着自己的那位表哥。
“小莹就不怕叔母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啊!”
“怎么会呢?姑姑,人最好了,最疼莹儿了。”
“哈哈哈。”
“就是没有桃夭姐姐陪我玩,一个人玩太无聊了。”
“过不了多久,你桃夭姐姐就回来了。”
“真的?”
“真的。”
这整座大唐天下,除太后外,最尊贵的女子,正与一名还未及笄的少女嬉戏打闹着。
这名少女是关中王和关中王妃唯一的女儿。也是关中王府下一代的唯一一人。
关中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关中王妃则是当今皇后的亲妹妹。
这位小姑娘的身份,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