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日出。
暮色被天边忽然亮起的黄光,一点点吞噬,最后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
晨风大作,冬雪纷飞,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血腥味萦绕在关山城头,除了住在这城中之人,还无人知晓,在这匈奴腹地的辽州,已经有一郡落入敌手。
匈奴五族的其他四族,还在一边拖延,一边埋怨,极不情愿地拼凑着粮草运往前线。顺便将部里一些老弱病残还有奴隶,凑数般往凉州关外战场上输送。
独孤王庭的军队和将领早已倾巢南下,如今,这偌大的两州加上草原之地,几乎已经找不出独孤王室的嫡系精锐。各路谍子斥候更是全部被撒进中原。
孤独王室此次南征,可谓是倾巢而出,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可对于草原和两州之地他们早已两眼抓黑,因为五族的大部分兵马也皆在各处战场。
所以他们也不担心这些人会在草原篡权。
因为没人会在关键时候放弃眼前中原的肥肉,回去躲在冰天雪地里啃草根。
整座草原罕见的拧成了一根绳。
朝阳撕碎一切阻碍,以极其耀眼的姿态出现在空中。所有的光芒仿佛凝集成一束,照在关山城头那黑底虎纹的定北军大旗上。
城中营寨和早已人去楼空的官员宅院里,随处可见,抱着兵器,把衣服搭在肚子上,打着震耳欲聋的呼噜的卸甲士兵。
整座城中虽已经天明,却还是一片死寂。除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士兵,看不见一个人影。
唯有城墙上矗立着不少背着大弓,眺目远望的胡服弓手。
“呼延青山跑了?”
郡守府衙内,退下昨日那件染血青衫,换上一件精致白衣的宁定北,仰在上座的太师椅上。
“嗯。目前还没有发现他的尸首,应该是在城北阻击我们的时候,就已经逃出去了。”李乐庆点点头,脸色不佳。
“老王好些了吗?”宁定北昨夜调动全身内力,强行破了那座布阵,此时只感觉浑身上下肌肉胀痛,说话都虚弱的很。
“胡哥在那边守着呢。”尹明浩也皱着眉头,浑身上下全是染了血的绷带,看样子也伤的不轻。
“宁帅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去追击呼延青山?虽说如今去追有很大可能是徒劳,但万一抓住了呢?”陈儒算是整间屋子里坐的最端正的一个。
“奶奶的,敢伤我弟兄!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宁定北星眸微眯。
“对了,先生,如今,这城中的大小事务就劳烦先生了,城里的粮仓只需要保证我们军中能够用半年即可。剩下的散发给百姓吧。银钱啥的,也不用扣扣搜搜,全部搬出来,一半给弟兄们发赏银,另一半用来招新兵。”
宁定北对于处理政务也是一窍不通,便索性交给了陈儒。想着自己终于是有三个读过书的部下了。
“好。”陈儒微微拱手,便要离去。
“先生,既然咱们都一起坐在这屋子里,便都是兄弟,以后你不用向我行礼。”
“明白了。”中年儒生微微一愣,随即欣然一笑,向外走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梨子他们到哪了?”
“按时间算算,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到关山城吧。”
魏林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在椅子上。
“魏叔,你不去帮着王叔看看城防?他手下可全是骑兵啊。”
“这会儿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来咱们这捣乱!城门上站个岗,不过是寻求点心理安慰,再说真有人来我手底下那三四百号人也没啥毛用啊。”魏林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切。”宁定北望向这位不靠谱的一营主将,却只看见一个,黑溜溜的后脑门。
“先去看看老王。”
宁定北在身后许仲康的搀扶下,缓缓向右厢房走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右厢房内中药味刺鼻。
门被打开,宁定北一顿一顿的跨进门槛。
只见王青可正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 床边的洗帕子的盆子尽是鲜血。
胡伟林坐在一把椅子上守在一旁。
一只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不断向内度送内力。可他自己也因为一夜激战早已精疲力尽。这么一来,更是面无血色,嘴唇白的吓人,看上去比床上那位更加虚弱。
“老胡,你先回去歇着!这里我跟李子和浩眀看着就好。”
“老王是为我伤的,我要守着他。”
“回去歇着吧!”
胡伟林没有回应,他的耳中只是传来一阵耳鸣。
宁定北无奈的给旁边的许仲康使了个眼色。
许仲康愣愣的望向他,没明白是啥意思。
宁定北无语的叹了口气,只能转过头,将刚才的眼色又向李乐庆使了一遍。
李乐庆可是猴精猴精的,一个箭步冲上前,手刀便打在了胡伟林的脖颈处。
天生神力的四品
境一下子晕倒在地。
尹明浩,从后面接住他。
然后和李乐庆一起将他抬回了卧房。
“伤的咋样?”
宁定北问了问,站在床头的郎中。
这位郎中姓李,名临江。是从寒冰阁派来的,医术在整个江南一带也是小有名气。尤其是对外伤极其精通。
“遭受了四品的全力一击,他本来的六品体魄根本承受不住,但幸好这一击力量崩散,没有全部集中于一点,应该再躺一会儿就能醒来。”
“有啥后遗症吗?”
“应是没有。”
“好。那劳烦李郎中了。”
“少阁主,客气了。咱也跟随阁主走南闯北好些年了。”
李临江面色一直是不冷不热,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语气也是平铺直叙。可每当提起那位寒冰阁阁主之时,一股敬佩之意却溢于言表。
宁定北真不知道自己那老爹有何魅力,竟然能招揽天下如此多的能人义士,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人格魅力?
他随后跟李临江又寒暄了几句话,便转身回到了大堂。
“孙瑞雪那边应该动手了吧?”
他望着窗外满树银花,淡淡的呢喃着。
————
关山城北。
已经逃了一个多时辰的呼延青山一行人,实在是走不动了,再派人三番五次的搜索了附近的山林后,才找了一处空地,停下来休整。
他们一路北上,准备前往关山郡唯一一处通往北面的通道——雪湖关。
朝阳洒在身上,却没有人欣赏。
所有人都徘徊在死亡边缘,内心承受着极度的恐慌。
呼延青山准备带人走雪湖关,因为那里还有八百守军,加上地势险峻,两面环山,都是山高岭连,只要到了那里,再向其他几族请求援兵,便能卷土重来。
他此时心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脑子里只想着报仇二字。
“公子他们到哪里了?”
“不知道!许是从另一边逃出去了吧?”他身侧的一名亲卫,思索着开了口。眼神却不住地打量着身侧人的神情,生怕被其看出来点什么。
“唉!管不了他们,收拾收拾,继续走吧。”
呼延青山此时神经已经极度脆弱,根本没有注意到亲卫的异常。
“诺!”
一百来号人的队伍收拾起行装,再次踏上北逃的道路。
旁边的一侧山坡上。
“孙头,再不打他们可就溜了。”
孙瑞雪稍加思索,缓缓将背上的弩箭取下。
“打!”
“好嘞!”
“一标三发连射,二标两面夹击。”
这名斥候营百户,不慌不忙的发出指令。
只见他身侧的草丛中,密密麻麻的爬起来,不少身涂青绿色颜料的黑甲士兵。
他们全部靠在树干旁,或是趴在草丛里。
此时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单膝跪地,一手握住弩的主干,另一手挂在悬刀上。
在听到命令后的一瞬间,五十发凉军制式弩箭,呼啸而出。
从山坡上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空地里。
刚刚站起身来的亲卫们,死伤一片。
孙瑞雪推测,这一波弩箭至少撂倒了对面二十多号人。
还没,等下面的亲卫们抽出刀格挡,或是躲在掩体之后,又是一轮弩箭倾泻而下。
又是十几名亲卫的动作定格在了刀抽出一半的时候。
这时,山坡两翼的骑兵已经挥舞着北凉刀,从亲卫们的两端插了进去。
两支二十多人的队伍,犹如两把钳子,直接将呼延部的亲卫咬住,然后锁死。
直刀的刀锋,伴随着血迹滑落。
这些亲卫根本没有时间翻身上马,或是组织起阵形防御。
两支队伍冲进亲卫群中的一瞬间,便有将近十人被砍翻在地,马速加上刀速,巨大的力量将人直接切成两半或掀飞出去。
辽州大马的马力极佳,他们的锋线没有一丝停顿,便杀进了亲卫的中央。
本想找着领头的呼延青山干掉,却因为服装相似,根本找不出来,便只能无奈从另一面杀了出去。
“结阵!”
一名百户大声喊道。
散落在各地的亲卫们开始聚集在一起,背靠背,持刀向外。
突然又是一波弩箭射了下来。
随即,山坡上放箭的斥候们也翻身上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飞驰而来。
聚集在一起的亲卫们犹如麦田的麦子,镰刀一扫,便倒一片。
刹那间的交锋。
原来一百二十多号的精锐亲兵,便死伤过半。
呼延青山躲在人群中,目眦欲裂。
几度想拔出腰间的弯刀,冲出去厮杀。却被孙策的几名亲兵死死摁住。
“族长,我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