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间,数条毒蛇已被他们斩于剑下,又有更多的蛇兵补充上来。
兰芷兰早已显疲态,他今日痛失齐殿,又跟着跳崖,又开山挖路,中瘴毒,急火攻心而吐血,又遭毒蛇,件件都是险象环生,身体折腾地早已虚空,此刻大敌当前,犹自强撑着。
身边的这个女子,今日两次相救,却还不知她究竟是谁?为何会舍身相救。
太子殿下今日也是一改温润不徐的常态,屡次涉险相护。
这都是怎么了?
本来他心痛神伤都没有顾及去想这些,现下紧张的态势,他反而脑子越来越清醒了。
他们要是今日都死在这里,殿下死了也不会心安,我也不会心安。不能让他们有事!!!
还有,那三个孩子,殿下托付的三个孩子,我若死了,愧对殿下。
兰芷兰看了困斗的众人,神情凄厉,他突然不知所以地朝黑洞处大喊:“殿下,殿下啊,您到底在干什么啊?你若是在天有灵,又怎么会让这么多人今日在此无辜枉死啊!殿下……,齐殿……,齐殿……,殿下哪……”
太子看了兰芷兰,有些动容,突然他也跟着大喊:“齐殿……皇弟啊!”,然后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改口喊道:“义然君……,义然君……,义然君哪,身后大义你不要了吗,义然君啊……”
突然,众人听到一阵“嘶嘶嘶赫赫赫”的蛇鸣,自黑洞底尖锐地传来,摄人三魂七魄。
正缠斗中的众蛇,像接到了王令,一瞬间,都齐齐散了退了,它们退到蛇军阵营,静默以待。在阴暗的山野间,毒蛇与众人相望对峙,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树叶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他们紧紧地盯着蛇群,心跳声在寂静中回荡。
“撤!”太子低声说了一字。
众人尽量卸去敌意,将太子和兰芷兰围在圈内,缓缓向外退去。他们紊乱的呼吸在林间碰撞,肌肉紧绷,汗水滑落,衣襟早已湿透。
群蛇看着他们退去,静静的,再未动作,黑洞底部的蛇王听到“义然君”三个字,忽然发出了停止进攻的指令,这在蛇军里蛇蛇心知肚明。而退去的众人却浑浑噩噩,茫然无知。
兰芷兰强撑着走了一段路,蓦然晕倒在太子的怀里,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影子”也随着太子众人的一阵慌乱,已不见了踪影。
襄民山上,路知行派了医者为兰芷兰细细诊治。
他问了太子近卫关于了尘峰下蛇军的围攻和奇异的撤军事件,对紧皱眉头坐在兰芷兰床前的太子齐珉说:“太子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太子颔首,吩咐近卫好生看顾兰芷兰,随路知行到了屋外。
路知行直言道:“太子殿下,今日蛇军之事确实怪异,但必定是事出有因,也或许是前尘机缘,毕竟是天机不可泄露,但要是不加管束,以讹传讹,可能不久就会被传得不成样子。为了三殿下身后声名,请太子帮忙,使谣言止于智者。”
太子道:“路先生提醒的极是!今日我也是情急之下喊出了‘义然君’那三个字,这本就是王室秘闻,不能外传,稍后我就吩咐近卫禁言。”
路知行颔首,又道:“今日王上已在了尘峰已下旨收回虎符,撤帅停战,关于丈量田亩,减税归田于民一事,正是三殿下止战的初衷。
他曾言,归田于民一事只有太子殿下复出,才能做到最好。襄民山万民归家心切,翘首以待,西骆各地失田百姓众多,犹在水深火热之中。请太子殿下勉为百姓斗奸佞,谋福祉,安四方太平。”
丞相!
太子心中明了这奸佞以谁为首,确实只有储君身份才能便宜行事。而他从小被西骆王以储君之礼教导,对田亩赋税也是深谙此道,确实是主持此事的不二人选。
他见路知行进退有度,心思缜密,就忍不住想试探一二,他道:“不知路先生有何高见!”
路知行知太子有心试探,也不扭捏,大方陈词,道:
“自古以来,富户侵占民田的案例并不罕见。西骆自建国以来,贵族及地方豪强兼并有所发展,他们在均田制以外,大量地侵占了百姓的小块土地,称为“籍外占田”。
失掉土地的农民背井离乡,因而出现了大量的佃户、浮户、流民,逐渐沦为依附于大地主的“私属”。这样既影响了西骆租、庸、调三项的正常收入,又给农收带来了不安定的因素。
太子殿下若想除了这些隐患,需任命监察御史为复田劝农使,具体主持检查土地和户口黄册事宜,将各地人口登记入册,减少流民流动,安心务农。将征得漏税用于修整年久失修的工事,征得的众多籍外田,分给贫民耕种,以稳定民心,……”
路知行侃侃而谈,将
田亩丈量、人口黄册登记、户口分籍、赋税合并减免等事项细节一一解说。
太子频频颔首,他没想到路知行有如此见识,心下已佩服齐殿的识人用人之能。他想,要是齐殿还活着,储君换齐殿来当,才是西骆百姓之幸。
他道:“听君一席话,齐珉深以为是。不知路先生可否愿意任复田劝农使一职?助我做好此事。”
这是路知行与齐殿早就商定好的事,当下他无须推辞,当即拜道:“路某不才,若是太子殿下需要,当效犬马!”
齐珉大喜,道:“甚好!有先生相助,是我西骆百姓之幸!”
说话间,近卫神色慌张地来报:“启禀太子殿下,兰指挥使一直昏迷,牙关紧闭,大夫开的药喂不进去。大夫说是神伤过度,瘴毒侵体,气血瘀阻。”
太子一听,当即疾步进屋,看到兰芷兰白皙的脖颈和近颈衣领处,药渍斑斑,显然是药汤喂不进去洒上的。他皱眉,暗自不满这些人粗手笨脚,却也没说出什么,毕竟襄民山不是他的府邸,没有细心的仆从丫鬟。
那医者起身说道:“启禀太子殿下,公子这种情况,若是无法继续服药,也可以先进行针灸通气活血,不过最终还是要服用这剂回魂汤,否则恐怕伤及根本。”
路知行向前对太子说道:“这位薛大夫医术可以信赖,太子殿下,若是喂药不行。针灸可以一试!”
太子颔首同意,薛大夫拿出银针,准备针灸。
只颈上的廉泉一穴扎下,兰芷兰在昏迷中,眉头就拧了起来,太子的心也揪了。
薛大夫自兰芷兰颈部一路往下,经天突、璇玑、华盖,待扎到第五穴紫宫,兰芷兰已五官扭曲,呼吸急促,冷汗直流,艰难地轻吐一字“疼……”,而后牙齿紧咬,唇都咬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