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静悄悄的。

小齐殿常来，值守的兵卫看到他都跪下了，他制止了他们出声。他想看看那些黑衣红带的人都藏到了哪里，明明他们朝这里飞奔而来，此时却不见踪影，太奇怪了。

大殿很大，中间是亮堂的，四周的角落有数根粗大的殿柱遮挡，略显黑暗。为了防止走水，每根殿柱旁都设置了一个水缸，更能遮挡他的身形，他躲在黑暗里，慢慢地移动。

没有仪式的时候，大殿中央会放一架大的屏风，自然的把大殿分成里外两部分。

慢慢的接近屏风……父王？那个他熟悉的身影，平常慈爱温柔的父亲，此刻冷冷地站立在屏风后，目光冷峻犀利，眼珠黑而深邃，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是冷的。

刚才几个身穿黑衣，头扎红带的人跪在跟前，没有抬头，静默无声。看身形，似乎有男有女。

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小齐殿很奇怪，他不喜欢这种冷的让人窒息的气氛。

“按规矩处置吧！”他犹豫着要不要站出来，就听到父王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王上！都是我的错，叶姬她是被我逼迫的。我爱她，是我纠缠她！求王上饶了她！我甘愿家规处置！”一个黑衣人叩首恳求道。

“不，管清，我是自愿的。王上，叶姬是自愿的，叶姬爱管清，我们有负王上多年的信任和栽培！叶姬甘愿与管清一起赴死！”另一个女黑衣人坚定的说，泪眼模糊。

“你们既然违反了规矩，孤也无法徇私，因你们二人私情，令秘府损失巨大。你们死了也不冤！”梁惠王一挥手，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向前掐着二人脖颈，逼二人一人吞了一颗药丸。

很快，二人脸色惨白，面部极其痛苦扭曲，嘴角鼻孔开始流血，凄惨地呻吟起来。

“叶姬！”

“管清！”

他们艰难地爬向彼此。

“我不后悔！”叶姬费力地说出最后的几个字就闭上了眼睛，一滴清冷的泪水滑过脸庞。

“叶姬，下辈子我们再见！”管清伸手想擦掉叶姬的眼泪，最终手没摸到她的脸庞，垂落下来，也闭上了眼睛。

眼前的两个人，这样的感情，这么快，两个鲜活的生命就消失了。小齐殿吓坏了，他看不懂，不明白。

他躲在角落里，看到父王眼角没有一丝波澜，冷酷的没有看他们一眼。这样的父王太让他恐惧了，太陌生了，他不敢出声。

地上的两个人已经没了气息，其他跪着的黑衣人刚才没有任何人为他们求情，也没有任何人动弹一下。

“他们都训练的怎么样了？”小齐殿听到父王又在说话，但他的心太慌乱了，脑袋嗡嗡的响着，后面的话他听的模模糊糊的。

“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应该会在最后的考核中选出四个。”那个头领回禀道。

“大梁秘府重新启动，四大碟首是重中之重。青龙局正副碟首赐名：乘风、追云，青凤司正副碟首赐名慕雪、雨歌。严格筛选，宁缺毋滥。”

“是！”

“洗清他们的过往，家世背景仔细盘查，如果再出现李素婉那样的事儿，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声音冷酷，带着浓浓的杀意。

跪着的几个人身体抖动了几下，“是！”

“李素婉……杀了吧！”小齐殿听到这几个字，心里猛的哆嗦了一下。

“李素婉？李嬷嬷！”他的心中难以置信，王宫里是不是有同名同姓的宫婢或者嬷嬷？

父王怎么会杀他的乳母？李嬷嬷从小照顾他，日日夜夜，从来没有和他分开过，除了父王、母后和大皇兄，李嬷嬷是待他最亲近的人了。虽无血缘关系，但小齐殿心里早就把她当成了家人！

为什么？是不是搞错了？

“是！”

小齐殿心里极力的否定：不是，不是，不是李嬷嬷！

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父王口中的李素婉就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李嬷嬷。他不允许，绝对不允许李嬷嬷像刚才那样死去，那是他在乎的人！

“不行！不能杀李嬷嬷！”

他猛的站了起来，跑向父王。

“保护王上！”一个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飞到了他的面前，五指已经嵌入了他的脖子。

那个黑影的手指好有力，一瞬间的窒息，小齐殿从没有那么恐惧过。

“住手！”他听到了父王焦急地近乎哀嚎的声音。

“是殿下？属下该死！”那个黑影的手猛的松开了。

“咳、咳、咳”，小齐殿瘫坐在地上。

“殿儿，殿儿！”梁惠王扶住了他，眼里满是惊慌。

“求父王别杀李嬷嬷！”小齐殿虽然还是一样的恐惧，但他没有忘记他顶着恐惧跑出来的目的。

“殿儿，父王先送你回去找你母后，她会好好照顾你！”梁惠王并没有正面回答。

“不！为什么要杀李嬷嬷？她是殿儿的乳母，从小将我带大，是我们的家人！”小齐殿不知道

哪里来的勇气，他近乎疯狂的吼着。他知道父王没有答应，李嬷嬷必死，像刚才那两个人一样。

“送殿下去王后那里！李素婉速速解决！”梁惠王恢复刚才的冷酷神情。

毕竟是一国之君，杀伐决断，不容置疑。

只是他没想到会让自己最小的儿子目睹这一幕，或许就是天意，孩子终归要长大，早点经历，也不是坏事。

“既然想对我齐岳峰在乎的人下手，就别想全身而退。”他露出了狠烈的目光。

“父王！不要！求求你不要！”小齐殿无助的喊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最亲的人，突然变了，变的那么可怕。

外面的雪那么白，大殿里却一点点的黑了下来，他晕了过去，好冷！！！

“好冷！好冷！不要！不要！”小齐殿在王后的寝殿里，一直说着胡话！

他发高烧了，高烧三天不退，他也昏迷了三天。

等他醒来，跑回自己的寝宫。

“李嬷嬷，李嬷嬷！”寝宫里再也没有那个温柔的笑着等待他的乳母。

“殿下，当心着凉！”耳边似乎想起了李嬷嬷的唠叨声，以后这样宠溺嗔怪的声音再也不会有了。

从那以后，大殿他再也没有去过，对父王也疏远了很多。

直到今日，如果不是为了大皇兄，他可能也不会踏进那里。六年了，李嬷嬷再也回不来，一直是他心中的痛。

虽然几年后，他已隐约查明一些线索，李嬷嬷实际上是多年前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暗探，只是隐藏很深，还未启用，后被父王知晓。

于理他能明白父王的做法，于情他还是不能释怀。

这一次是大皇兄，从小对他宠爱谦让的大皇兄，他绝对不能再让他死在那里，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再让自己遗憾。

幸好，这一切父王乾坤在握，大皇兄没事。

看到王座上垂垂老矣的父王，他早已心软。

但一走进这个大殿，那股怨气就挥之不去，所以他不想和父王好好说话。他说这大殿的冷，人心的冷，或许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父王肯定明白。

时隔多年，这股怨气撒出来，也许父子嫌隙也就此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