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的红衣僧人,很难看出他的实际年龄,他的五官有着吐蕃洲人典型的特征,高鼻深目,阔额窄颊,但是他的肌肤又宛如牛奶般洁白细腻,和普通吐蕃洲人的黑红肤色完全不同。
这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僧人,肌肤洁白,五官立体,乍看之下,似乎只有三十出头,但是那双充满岁月沧桑之意的眼睛,却又让人感觉他的年龄应该很大很大了。
那也是一双无比有魅力的眼睛,里面似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岁月积累下来的智慧,更是有着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当你跟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仿佛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被那双眼睛吸进去一般。
这是今天束观第二次看到这么一双让人印象深刻,很难忘怀的眼睛。
第一双自然是澹台镜明的。
如果说澹台镜明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阻挡反射了所有想要窥探他内心的视线。
那么眼前这位怛特罗教僧人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将所有想要窥探他的心思都吞噬吸彻了进去。
这一刻,束观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
虽然他依然看不出这名怛特罗教僧人的修为境界,甚至对方明明站在他面前,眼睛看得到,但是元婴却丝毫感受不对这人的存在。
这个怛特罗教僧人,绝对也是一名仙境。
明白了这一点的束观,心脏跳动地更激烈了一些。
自己走马馆的门口,为什么突然会有一名怛特罗教僧人登门?
自己唯一跟怛特罗教僧人有交集的一次,就是上次去火车站接荣苗回来的那一次。
束观的右手手腕,情不自禁地往衣袖中再缩了缩。
但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异样,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位大师,不知来我这算命馆中,是要算卦看相吗?”
那名怛特罗教僧人,在束观开门之后,就一直很仔细地在观察着束观。
“喇嘛来找一件丢到的东西。”
这个时候,见束观发问,他单手合礼,如此说了一句。
这怛特罗教僧人的大华语说得有些生硬,但是声音却像泉水流过涧石般空灵动听。
束观的右手手腕再次往衣袖中缩了缩。
“不知大师从何而来,怎么称呼,又是要找什么东西?”
“喇嘛法号嘉木法王,来自吐蕃洲圣山明珠寺,此次来此是为了寻找寺中丢失的一串天珠。”
嘉木法王?
束观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只觉很是耳熟,接着他很快就想起来了,当初自己在火车上杀掉的那个名叫根噶扎巴的怛特罗教年轻弟子,临死前就曾经交待过,他的师傅就叫嘉木法王,是怛特罗教最强大的几名智师之一。
现在戴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十眼天珠,作为怛特罗教十二件护教重宝之一,平常就是由这位嘉木法王执掌的。
现在,这位嘉木法王,十眼天珠真正的主人,就站在了自己走马馆的门外。
束观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
“那么大师是想要我帮你算一卦,看看贵寺的那串天珠遗落在了何处吗?”
束观勉强控制着很是心虚慌乱的情绪,又是这么问了一句。
“不,喇嘛已经找到那串天珠了。”
然后束观就听见那嘉木法王说了这么一句。
说这句话的时候,嘉木法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然后他双掌合什,朝着束观行了一礼。
“这位施主,还请将小寺的法器,交还于本喇嘛。”
束观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他终于不再管理自己的情绪表情。
因为人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自然是有完全的把握,想来这十眼天珠跟这个怛特罗教的法王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感应。
这种情况下自己再掩饰推脱,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束观有些尴尬地抬起了右臂,露出了腕间的那串十眼天珠。
“大师想要找的天珠,就是这一串吗?”
那嘉木法王的视线落在了束观的手腕上,接着眼中爆出了一团精光。
“不错,这正是我们明珠寺的重宝十眼天珠,本喇嘛万里迢迢自圣山来到这东海之滨,就是为了寻找这串十眼天珠。”
“还请这位施主,现在就将天珠还给本喇嘛。”
到目前为止,这位自吐蕃洲来的嘉木法王,一直表现地风度翩翩,极有礼仪。
此刻要求束观归还他们怛特罗教的法器,
也是用的请求的语气。
但是束观却沉默了下去。
他低头看着手腕间的那串十眼天珠。
这串十眼天珠已经陪伴他不少时间了,也帮过他很多忙,比如当初没有这十眼天珠的话,他根本没可能杀死澹台玉。
也有好几次帮他在几乎必死的绝境中化险为夷。
可以这么说,除了老瘸子留下的那些东西
,现在这十眼天珠是束观最重要的护身之物。
也正是因为有了十眼天珠,束观才有了如今敢以“束行云”这个身份出现在申城修行界,敢面对仙境强者的底气。
特别是现在明知澹台镜明就藏身在申城的情况下,这十眼天珠对他来说更是无比重要。
否则他根本无法跟澹台镜明对抗。
但问题是,这串十眼天珠确实不是他自己之物,而是他从别人手中抢过来的。
现在这串天珠原来的主人找上门来,要求拿回这十眼天珠,那他该怎么办?
虽然说当初那个名叫根噶扎巴的怛特罗教年轻弟子是想要对荣苗不利,也杀了那列火车上不少凡人,所以束观才会下手杀了他,从他身上得到了这串十眼天珠,只是顺带而为的事情。
但做恶事的人,是那个名叫根噶扎巴的怛特罗教弟子,并不能改变十眼天珠乃是怛特罗教所有的重宝这个事实。
毕竟这不是一个打怪掉宝的游戏世界。
如果一直没有人找上门来讨要,束观用这十眼天珠自然用的心安理得,他可没义务把这件法宝给怛特罗教送回去。
但是现在的人找上门来讨要了,束观还能一直强占着这串十眼天珠吗?
束观的脸皮没有这么厚。
所以在犹豫了那么几秒之后,束观就做出了决定。
他缓缓将十眼天珠从手腕间摘了下来。
虽然极为舍不得,但也只能如此了。
他从来不是那种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做不到世界以我为中心的行为模式。
更何况,现在对面站着的是一名怛特罗教的法王,也就是仙境强者,他有资格拒绝吗?
别看现在这嘉木法王一副很客气的样子,但束观不觉得这是真正的客气。
人家万里迢迢来到申城,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不还”,就转身回吐蕃洲去的。
只是在将十眼天珠还回去之前,束观还有一个问题要确认。
“大师拿上了这十眼天珠,是不是即刻就离开申城,回返明珠寺?”
束观手捏十眼天珠,沉声问了这么一句。
嘉木法王脸上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道:
“这位施主既然知道十眼天珠的名字,想来是我那弟子根噶扎巴告诉你的。”
“就是你杀了根噶扎巴吧!”
嘉木法王的眼中,那对瞳孔蓦然变的无比深邃,就像是变成了两个扭曲塌陷的小小的黑洞一般。
束观有种感觉,感觉就像是自己魂魄中的某些东西,此刻正在从自己的灵台中被吸彻出去,吸进那两个宛如黑洞般的瞳孔中。
而束观他竟然无法抵抗这种吸扯。
……对方在读取自己的记忆!
束观的心中立刻升起了这样一丝明悟。
这怛特罗教的法术,果然无比玄妙,也跟大华修行界主流的的道术手段有极大的不同。
像大华道门之中,自然也有许多能读取他人记忆的手段,比如束观常用的入梦术,但像这嘉木法王这样在自己清醒的时候,就隔空读取自己记忆的手段,束观却是闻所未闻。
此时来不及多想,对于那个根噶扎巴是不是被自己所杀的事情,束观无所谓会不会被这嘉木法王看到,但是他记忆中有很多秘密,是绝不能被这嘉木法王看到的。
“小艺!”
束观立刻在脑中大喊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小艺有没有办法应对这种情况,但在此时此刻的情境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小艺有办法了。
“哥哥,我知道了!”
而就在他喊出“小艺”两字的几乎同一时间,小艺已经在脑中说话了。
“我已经开始把哥哥你的所以记忆,暂时全部转移到了我身上了。”
束观无暇去想小艺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拥有了随时转移自己的能力,听到小艺的回应之后,他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而几秒之后,对面的那个嘉木法王,身躯似乎微微震了一下,一双黑洞般的瞳孔迅速恢复了正常。
然后他用一种无比奇怪的眼神看着束观。
“喇嘛居然无法看见你的本心!”
嘉木法王有些不可置信般地摇了摇头,接着神情恢复了正常,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优雅的笑容。
“不过无所谓了,根噶扎巴丢失了教中重宝,就算没有被人杀死,回到教中也会被处死。”
“至于你,不管是不是你杀了根噶扎巴,都已经玷污了教中的圣器,必须要用你的鲜血才能洗清污垢。”
嘉木法王平淡地说道,但是语气间透露出了无比坚定的意志。
靠!
束观心中爆了句粗口。
这就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个从吐蕃洲明珠寺找上门的怛特罗教法王,不但要拿回十眼天珠,还要顺便拿走自己的命。
而嘉木法王已经出手。
他抬起了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