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拂来,“桃花庵”的假山池里泛起一阵阵绿涛,池子里还剩稀稀疏疏的几朵红莲,伴着一片青绿色的莲叶在秋风中舞动着,甚是好看。假山池里的乌龟一只只爬到了石头上,它们是否也如我们一样,能感知到四季的无常?
“秋梦寒,来吃桔子啊。”假山池的亭子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她正是那位能把厨房的墙壁刷的如玉石般白净的夫人,这位夫人姓黎,我们叫她黎姨。
这位黎夫人,不知是何方人也,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室外撞见她,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是母性的光辉?有时候如一朵莲花:“淤泥深处有我身,难同心中圣洁花。”
她是在红尘打滚过,千帆过尽,尝尽人间烟火,心中依然还在种莲的女人。
她身上有一种静美,只要靠近她,听她说说话,仿佛人世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连死亡也是那么淡然的一种心境。
“黎姨。”我略带羞涩的神情坐在了她的对面。
“吃桔子,后山上摘的。”她说。
“哇,原来后山还有桔子树啊。”
“有,有十几棵树,也没有人去打理。”
“桔子是个好东西,浑身是宝,我以前认识一位老师,他能把桔叶,桔皮提炼出精油,把桔子肉做成罐头,用来调养身心的。”我说。
“是吧,梦寒,是哪里的姑娘?”黎夫人问。
“本地人来的,黎姨,你呢?”
“黎姨不是本地人,来自很远的地方,嫁到本地,算是半个本地人吧。”她说。
“呵呵,我正好相反,从本地到了很远的地方,又回来了。”
“好姑娘,年轻的时候出去闯闯,是对的。”
“黎姨心态好开明的,难道不是说姑娘趁年轻早点嫁人吗?”
“不一定,黎姨也是有一双儿女的过来人,女儿倒是大学一毕业就嫁人了,现在又是忙外头,又是忙里头的,这孩子要强的很,没一分钟能停下来的,看着都心疼,我倒希望她能放下一些东西。”
“呵呵,黎姨生了一双能干的儿女。”
“可不?儿子倒是个自由人,他又反过来,不结婚,与他姐姐一起打理着自己的事业,闲散的很,哎,我老了,也懒得管他们了,由他们自己去?”
一阵风,把石桌上的桔子吹到落了地,滚到了水池里。
“风太大,风太大,回屋去,回屋去。”黎姨起身站了起来。
没想到,我对黎夫人的判断是正确的,她果然是个儿女双全的女人,至少在世俗层面,她算得是一个成功的女人。
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我依然是不能彻底打开自己的心扉的,因为在别人外在的富足面前,我显得是那样的空洞,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溜溜的。我一直都在倾听别人的故事,然后把别人的故事写进自己的日记本里。
像黎姨这样的女人,我在红尘中行走的这几年,倒是遇到好几位,薥香宫里那位教我厨艺的云姐,与黎夫人的行事风还有几分相像呢。
云姐,她可不是像她的名字一样,一点也不云里雾里的,头脑清醒的很,做起事来,稳打稳扎的,非常踏实的一个女人。
这类女人,性格随和,但我感觉她们骨子里还是挺骄傲的,有点清高的,如莲花般。必境她们在世俗层面是获得成功的人,说起他们的儿女,那一脸满意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
云姐,也如黎姨一样,可以放得开手的女人,不太多事,心态也是挺开明的。我跟着她学厨的第一天,她就给我抛出一句话:“学厨艺,二分技巧,三分悟性,七分天份。”
第二天,就扔给我几页纸,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说:“这是她花了七八年时间在实践中悟出来的技能,你自己拿着去慢慢琢磨吧。”
然后,就把我扔在一边,对我爱搭不理了,根本就不怎么管我的。
我拿着那几页秘诀一脸茫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成了厨房里最无所事事的一个人,因为打杂有厨师助理,切菜有刀工,选菜,洗菜有阿姨,每当看见别人忙前忙后的,我脚都不知道往哪儿站,仿佛站到哪儿都在挡别人的道。
有时候实在闲得不行的时候,看见阿姨选菜选不过来,就过去帮她们的忙。
结果被云姐发现了,不知为何,还把我骂了一顿:“秋梦寒,你是来学厨艺的,还是来折菜的,想做选菜的岗位,重新去应聘去。”
“可是我,我都没什么事可做的?”
“没什么事?我写给你的那几页秘方你背熟练了吗?还有,你要学会去看啊,去悟啊,来了这么多天,你只会吃饭,你看会了什么吗?”云姐的语气特别凶。
我连忙扔掉了手里的菜,讲真,让我看?让我悟?在这儿,我只看到穿梭忙碌的工作人员,还有无所事事的自己。又是看?我怎么做的工作都是要去看,在万生那里学调香,也是,看了几个月,什么门道也没看出来?来到这儿,依然如此,我的生命能量似乎卡在了
某个地方了。
是的,我在面对功利性的事情时,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去看清事物的本质,根本上不了道,每天都心猿意马的,我不是在看事物,而是在想别人怎么看我?我一直是卡在这个地方了。
唯有手里有事做的时候,我的心才能静下来,手动心就静,手不动,心就不静,也就是需要两只手不断的往外抓取来获得内心的平静,这种心灵层次,依然是很低的。
在工作场所学会闲,闲中取静,闹中取静,是我一直未闯过的一道关卡,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被云姐说了一顿后,我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躲在了一个墙角落里,希望有一个人来安慰我,将我拉出来。
这时小胖出现了。“梦寒,你躲在墙落里,面壁啊,被罚了吧,跟云姐做学徒,就是这样的,放开一点,你尽管闲着,她是不会说你的,她以前也是这样对我的。”
听了小胖一段话,心里突然开了花似的,刚才的云雾很快就散掉了。我还以为云姐只是在争对我呢。
果不其然,云姐在闲下来时候,跟个没事人似的,她好像不记得刚刚训过我了。她闲下来的时候,从不聊厨房里的事,就喜欢聊他的两个儿女及她的风光的那些岁月,还会翻出各种照片来与我分享,态度温和的很。
讲真,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又要硬着头皮假装很高兴的样子,出来混江湖,总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已。云姐是一个真真切切活在现实世界的女人,对于这种现实感很强的女人,我只是尊重,但并不是很向往的。我是学不来的,若让我一直生活在现实感十足的世界里,就如让一只鱼儿生活在陆地上似的。
鱼的生活需要水,偶尔在泥巴里打一下滚,在陆地上跳腾几下是可以的,若长期没了水就会死去的。而我的生活也如鱼儿一样,偶尔在现实的世界里跳腾几下是可以的,比起现实的世界,我更喜欢幻想的世界,把自己的幻想变得具有操作性,然后一步一步的把它变成现实的场境。我喜欢的是把自己幻想照进现实的过程,当我的幻想真的变成现实了,我又发现那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就直接扔掉了,又去制造下一个新幻想,再把它变成一个现实的东西,我一直在做这么一件事,其实我在乎的不是那么一个现实感的东西,而是那种挑战的过程。
人在挑战现实中,其实也是在探索真实的自己的一个过程,我想:只有用自己的“真”,才能遇见世间的“真”,当我真正的了解了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我才能知道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若遇见了,我会紧紧抓住它,不再轻易放手了。
像我这样的人,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就是一个失败者,总是在那里搞搞,又没看见搞出来什么东西来。只有我自己才明白自己,我在搞什么鬼。
从我自己身上得出,所以在现实的世界里,我很少会以一个人的外在的成就去评判他。因为我自己非常清楚,所有现实的东西,都是别人从他自己幻想中变成的,那我又何必那么当真呢?体验是可以的,必境体验别人的创造可以丰富自己的内心啊,何乐而不为?
有时候我发现生活里,很多人为了争一样什么东西,或者一个什么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乎,当有一天我与另外一个人看上了同一样东西,我一般会拱手相让的,让出去了,说明它根本不属于我的,至少,在当下这个时间段我与它是无缘的。
这样做,身边关心我人又给我贴了很多标签:胆小怕事,前怕狼后怕虎,没脑子,太老实等等。
实则,我压根就不想费那心思去取,好不?在我的思维里:很多人认为好的东西,安在我的身上就不一定是好的了,还需要花很多心思和精力去取,即使取到了,可能一偷懒没维护好,又被惦记着的人抢跑了,真实适合自己的东西想得到它一般是很轻松的,并不需要费尽心力去取去抓的。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去重新制造一个幻想,然后把它变得具有操作性,至于会不会变成现实,那对于我来说是不那么重要的,我喜欢的就是这个把幻想变成现实的过程啊。幻想,学习,书,电影,大自然,当然还有爱情等等这些被现实感的人屏弃的东西,才是我活下去的养料,就是鱼儿生命中的水。离开了这些,我握着再多物质的东西,也如一条鱼儿在陆地上跳腾着,跳着跳着就被太阳烤死了。
我觉得人活着最有意义的事,就是去探索自己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然后用自己“真”,去遇见世间的“真”。
而不是把自己囚禁在一个名叫“安全感”或“高大尚”的笼子里,像一群疯狗似的,为了争抢一些根本就不适合自己的东西,乱咬人。
在薥香宫后厨这个空间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小胖了,因为她也是一个现实感不强的人,都一个结了婚的人了,老大不小了,还每天情啊,爱啊的。我喜欢跟随在小胖的身边,小胖成了我半个师傅,她是一个骨子里的小女人,每天一上班就想着下班,还有他老公手里的大白兔糖。
有时候我也会笑话她说:”哎,男人一颗大白兔糖就让你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