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黛眉轻蹙,看向顾傲霆,“爸,真有这回事?”
顾傲霆平生有三怕,一怕秦姝,二怕老妈,三怕这位温温雅雅的儿媳妇。
前二者声势浩大,伤害性却很小。
可苏婳是声势小,伤害性大。
怕苏婳一气之下,再给他粘个瓶子,或者拿炸药吓唬自己,顾傲霆吭都不敢吭,转身就走。
顾骁抓着楚韵的手,撵上去,“小爷爷,您老别走啊,把话说清楚再走。”
顾傲霆走得更快了,几乎是小跑起来。
幸好他平时注意锻炼,注重保养,否则这把岁数,走都走不利索了。
但再怎么跑,也比不过年轻人。
在庭院大门口,他被顾骁和楚韵截住了。
顾傲霆扭头一看,见苏婳没跟出来,气势来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臭小子,你答应我,谁喜欢小楚韵谁是小狗,自己食言,还有理了?”
顾骁握紧楚韵的小手,“我没食言啊,我的确不喜欢楚韵,我爱她。”
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
楚韵俏丽小脸唰地一下子变得绯红,本来因为心疼苏星妍窝在眼圈里的泪都被惊回去了。
她仰头望着顾骁。
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么会利用机会,见缝插针都能表个白。
就这攻势,谁抗得住?
顾骁抬手将她揽进怀里,对顾傲霆说:“听说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很难长久,所以我想听到小爷爷的亲口祝福。请您祝我和楚韵幸福吧,小爷爷。”
顾傲霆一张老脸顿时拉得比拉面还长!
本来这事,他想打个马虎眼,和和稀泥就过去了。
没成想这小子不依不饶,非要公然打他的脸。
承认自己错了,很难的,尤其对顾傲霆这种好强了一辈子的事业大佬来说,还是向孙子辈子的人低头认错,比砍头还难堪。
要不是顾骁这张脸长得像阿尧,他都怀疑这是阿尧的儿子吗?
好狡猾的小子!
好得理不饶人的小子!
顾骁见他不吭声,从兜里摸出手机,说:“苏婳阿姨,您都听到了吗?当年傲霆小爷爷就是这么pua我的,麻烦您告诉我爸妈。他们二位不信我的话,却信您的。”
顾傲霆一听急忙去抢他的手机,“我祝福,我祝福,别告诉阿尧!”
顾骁挂断电话,做了个“请”的手势,“来,小爷爷,请开始您的祝福吧。”
顾傲霆吭吭哧哧憋了半天,憋出句,“祝你和小楚韵幸福长久!”
顾骁笑,“这才是我的好小爷爷嘛,早这么乖,我和小楚韵也不会分开四年,我也不用在她家门口的车里蜷一星期,更没曲娴和良箫什么事了。对了,我出国找小楚韵的来回机票,回头记得给我报了。至于您对我造成的心理伤害,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就免了吧。”
说完他揽着小楚韵扬长离去。
顾傲霆一口老牙差点咬碎!
这帮臭小子自小家庭条件太好,一个个的,都太张狂了!
缺少点谦卑感。
还是阿尧好啊,他想。
阿尧是几个孩子中最听话的一个,孝顺,恭良,自和解后,事事以他为尊。
顾傲霆拨通苏婳的手机号:“儿媳妇,我和骁骁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小星妍,我可怜的宝贝小孙女,这是受的什么罪哟。”
他声音哽咽,抬手擦了擦眼角。
苏婳默了默,说:“好的爸,您别太担心,秦老大夫医术了得,一定会治好星妍的。”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小星妍。”
“好,您慢走。”
见她没有要翻旧账的意思,顾傲霆悬着的心落回胸腔里。
突然觉得苏婳性格也挺好。
苏婳和阿尧这种沉静内敛的性格,成熟有分寸,收放自如,且得饶人处且饶人。
不像顾骁这帮小子,性格张扬不羁,总是让他下不来台。
顾傲霆出门,上车。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
顾傲霆忽然喊道:“停车,停车!”
司机急忙停下车。
顾傲霆从眼镜盒里掏出老花镜戴上,降下车窗朝外看。
看到路边的车群里隐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没什么好稀奇的,很普通很便宜的车,稀奇的是车里坐着的人。
隔着挡风玻璃,顾傲霆能清晰地看到他的脸。
那张脸眉目英俊,神情内敛,很熟悉。
是沈恪。
是对苏星妍有意思的那个小子!
顾傲霆顿时如临大敌!
他刚要给陆砚书打电话,商量应敌对策,谁知沈恪却发动车子,调头走了。
这倒出乎顾傲霆的意料。
原以为沈恪能认出他的车,肯定会下车来讨好他,毕竟像他这样财
大气粗的大佬,谁不上赶着逢迎巴结?且他还是苏星妍的亲爷爷,是顾家一家之主。
可沈恪连看都没看他的车一眼。
不知是没调查过他,还是心机太深,想玩欲擒故纵?
顾傲霆吩咐司机:“跟上那辆黑色轿车,跟得隐秘点,别被发现了。”
司机手心开始冒细汗,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就这限量版劳斯莱斯,想隐秘都难。
一上路,方圆三十米的车都避着,生怕撞上了,赔不起。
司机发动车子,尽量隐秘地地跟着沈恪的车。
车后还跟着两辆保镖的车。
一行人,一路跟到市区一处外观很普通的小区。
沈恪将车停在小区路边的停车场。
司机等他停好车,也把车开了进去。
一帮人下场,隔着七八十米的距离,一路摸到沈恪家门口。
司机抬手敲门。
沈恪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这么多人,颇为意外,“请问你们是?”
顾傲霆一怔,“你真不认识我,还是假不认识?”
沈恪眸色微敛,道:“我只对文物界的人比较熟悉,其他行业的不太熟。”
顾傲霆蹙眉,“你平时不看电视?新闻联播,财经节目,还有网络,前些年我经常在这些地方露面,近几年年事已高,露得少了。”
“抱歉,我平时看书画古董文物多一些。”
习惯了被人逢迎的顾傲霆,有种挫败感。
他指着自己的老脸,“这张帅脸,你没觉得面熟吗?”
沈恪只觉得他气势和风度异于常人,身上衣着也讲究,身后跟着一群保镖,想必非富即贵,但是真没和谁的脸能对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您要进来吗?”
“进,进。”顾傲霆抬脚走进去。
来都来了,自然要了解一番。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进了屋,顾傲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发现这房子虽然小且装修简单到寒酸,但是房间收拾得干净整洁。
沈恪的母亲病得只剩一口气,房间自然是沈恪收拾的。
顾傲霆不由得对他生出了一点点好感。
沈恪要给顾傲霆倒茶。
顾傲霆道:“不用,去你书房坐坐吧。”
沈恪如实说:“没有书房,房子是两室一厅。”
“那就去你卧室坐坐。”
沈恪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暗想,怎么有这么怪的老爷爷?
开着豪车一路跟到家门口,还要进他卧室。
但他摸不清这人是苏星妍的亲戚,还是尤妩的亲戚,抑或者是什么兴趣特殊的大佬微服私访。
不过他的卧室没什么见不得人,便说:“请跟我来吧。”
顾傲霆随他走进卧室。
看到十几个平方的卧室,收拾得整齐划一。
一张一米半的床上,淡灰色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靠墙立着好几个书柜,书柜里摆了很多书,都是历史和文物修复方面的书,还有一些旧旧的古籍。
顾傲霆不由得想起一个人,秦野。
秦野年少时最爱看这种书,如今看的都是经济方面的书了。
顾傲霆走到古籍面前,随手抽出一本,打开,上面的文字花里胡哨,晦涩难懂。
顾傲霆瞅了半天,一个都不认识。
他把书朝向沈恪,“这些字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夜郎天书的拓印本,贵州彝族地区的一本古籍,主要记载了古夜郎国的政治和战争等相关事宜。”
沈恪随口念了几行。
顾傲霆又抽出一本,翻开,“这些字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东巴文,是一种古老的象形文字,被誉为文字的‘活化石’。”说着念了几句。
顾傲霆不由得对他又生出点好感。
觉得这小子有两把刷子,且为人谦卑,不张狂,行事成熟稳重,身上有点点阿尧、苏婳和秦野的影子。
不似顾骁那帮生活安逸的小子。
没多逗留,顾傲霆离开了。
上车后。
他拨通陆砚书的电话,“亲家啊,不知怎么的,我对沈恪这小子感觉还不错,就是太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