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纱帘细细密密的缝隙,地板的毛毯上,盛满了光。
这光落在宁橙的脸颊,和她直角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慵懒而暧意十足。
盛钦粤一圈一圈,卷着她灰紫色的长发,缠在自己的指尖。
缠紧了松开,松开后又缠紧。
周而复始,耐心十足,跟个贪玩的小男孩一样。
让他想起,自己从五六岁起吧,骨子里其实已经不剩多少童真了。
周围所有的人都在有意无意提醒他,他的家庭,他的出身,容不得他踏错分毫。
他是未来的家族继承人,他肩上的扛着的担子,有着千斤重量。
三岁以后,他已经不知道流泪是何种感受。
他就算经历了再难过的事情,也就懂得如何自行消化,面上才能故作淡定。
城府,便是在这么日复一日中,练就的。
与他年龄相近的同龄人,所谓的铁瓷,并非他有意识的选择。
而是家庭与家庭之间的纽带,是合作紧密的伙伴,是世交。
包括与他关系最好的徐昊诚,也是打娘胎就奠定了的基调。
他的身边,大小的圈子,说穿了是一个闭环。
外面的人走不进去,里面的人走不出去。
商人重利,尤其像他们这种位高权重的家庭,每一步都走得比常人高于百倍千倍的小心谨慎。
毕竟,想将你拉下马的人,每时每刻都在虎视眈眈。
盛钦粤也不例外,他的利己,他的杀伐,超出你的想象。
他的世界里,只有宁橙,唯有宁橙。
是自己凭着心意选择去接触,愿意去亲近的对象。
走到这一步,已是出乎他自己所料。
他原本想的是,他们会有肉体上的纠缠,到彼此腻味的一天,银货两讫便是了。
好聚好散,是他预设好的结局。
然而,事情正朝着所有既定的线路脱轨了,而且早就脱轨了。
他对宁橙,早已有了全新的想法和期盼。
他相信,他们可以走得更远。
这一刻的阳光太叫人溺毙其中了,在这苍白无力的星球上,投射一缕缕善解人意的温暖。
让黑添上色彩,让暗寻到光。
自此有了蠢蠢欲动的希冀。
“嗯?”盛钦粤慢吞吞,从喉间滚出一记可有可无的回应,他身上难得染上懒惰似的,轻轻动了动身子,将宁橙更往上托抱了两寸。
宁橙抿了抿唇,忽地一下,盛钦粤把她的头发给卷痛了,头皮一紧。
她轻呼,拿开他不安分的手。
顺势抓到自己掌心里,她学他的样子,与之十指紧扣。
宁橙思前想后,没敢说出心声。
盛钦粤边与她腻歪,边一字不差重复着她的话:“什么胆大包天且离经叛道的想法?”
宁橙支支吾吾:“就只是想法。”
盛钦粤宽容地点点头,望着她的眼里缱绻无处可藏:“说说看。”
宁橙声音很细很轻,跟猫和主人发嗲时的低吟:“我想先跟你扯证。”
男人的嗓音几乎是不假思索,紧随其后:“嗯,好。”
这下轮到宁橙目瞪口呆了,提声反问:“不是,你懂没懂我说的是哪种扯证?”
盛钦粤低笑,不无淡讽:“橙宝,你以为的代沟,或许根本不存在。”
宁橙撅嘴,娇娇软软的小模样。
就连置气怎么也可以这么可爱和软糯,跟只洋娃娃似的,好想抱抱和亲亲。
盛钦粤直截了当:“结婚证。”他还是笑,笑得自在写意,“不知橘子小姐,我猜得准不准确?”
“嗯!”宁橙红着脸承认。
“为什么会生出这种想法。”
“你为什么会轻而易举就答应?”
两个人同时开口。
盛钦粤下巴轻轻压在她头顶,揉了揉,别有意境的耳鬓厮磨:“你先说。”
“就是一时起的心念,可能是你说养我之后叭。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只有丈夫养妻子,才是天经地义的健康关系。”
“对。”
宁橙仰起脸,一时不注意,唇无意碰上了他的下巴。
她咬了一口,催促:“轮到你说了。”
“答应就是答应,我愿意。”
很平常的日子,根本都用不着提前预约。
两个人换了同色系的衬衣,简单吃过午饭。
盛钦粤查了民政局的地址,就开车奔赴过去了。
于盛钦粤,奔赴的是一场有宁橙伴其左右的细水长流的漫漫余生。
于宁橙,奔赴的是一场有盛钦粤携手共度的天荒地老的宇宙浪漫。
两本证都安然放在宁橙包里。
8月22号,狮子座的尾巴。
回了家,盛钦粤管她要了自己的那本。
宁橙
交给他,至今没想明白,谨小慎微如盛钦粤,怎么会陪自己做了这么冲动无厘头的事情。
他的人生大事,就这么莫名其妙交待给了自己。
恍如南柯一梦。
事已至此,先准备今天的烛光晚餐吧。
盛钦粤先去将红本本放到保险柜里,宁橙跟在他身后,似乎有话要说。
这低着头不看路的小模小样,落在他眼里,就跟犯了错的学生一样。
难道这么快就,后悔了?
不至于吧。
“老公,这个决定是不是太仓促了?你这一大把年纪的,怎么会陪我一起发疯?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宁橙已经没法在心里完整复盘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很简单,她提议了,他同意了。
就是这么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的拖泥带水。
证是领了,宁橙的心没有落到实处。
盛钦粤是听出来了,这脏水最终得泼到他头上。
因为是他答应,才有这本证的诞生。
宁橙还站在他的电脑桌边纠结万分,眉头都揪成了一团,喋喋不休道:“我是不是忘了说,其实可以拟一份婚前财产协议。”
“既然是因为爱情结的婚,就不必顾虑其他身外之物。”盛钦粤的表情添上一丝严肃和正式,锁好保险箱,起身走到宁橙身边,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橙宝,我们结婚,是决心在今后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而不是为了争夺和拆分那些冰冷的数字。”
听了这话,宁橙更爱他了。
她感动地摇着头,不可思议道:“我一直以为,盛总是个在商言商的人。”
盛钦粤没有在此刻掉以轻心,而是承认:“是,我为数不多的天真,都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