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郦宛丘悄悄来到营房区,府兵推开庄甜儿的房门,喊了一声:“庄甜儿,大人来看你了!”
张崇义挥手屏退府兵,吩咐他不用再看守着这个房间,随后缓步进房,举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这间房子虽是上等的客房,以前的家具摆设极为简陋,一张黄梨木大床,一张屏风,一套漆红桌椅,如此而已。
现在却额外添置了一排新书架,一张梳妆台,一排柜子,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满了书,都是演义小说等。
最诡异的是,处处都是很多绣布和针线,庄甜儿正坐在桌旁,秉烛刺绣。
见他悄无声息地进来,庄甜儿好像见到鬼一样,吓得娇躯一个哆嗦,赶紧放下将要完工的鸳鸯戏水绣布,又畏惧又警惕地瞪着他。
张崇义瞧着她的脸蛋竟然圆润了一些,脸上敷着浅浅的胭脂水粉,唇上抹着胭脂,颇为明艳动人,身上穿着天青色的织锦绸衫,外面披着极为华美的鹿裘。
这身衣衫衬托的庄甜儿身材婀娜,前凸后翘,张崇义不禁心神一荡。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庄甜儿狠狠地瞪着他:“看什么看?把我关在这里当宠物养着,是不是很好玩?”
张崇义哼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在我家倒是住的心安理得,还长胖了不少。
我们大婚之日,你不识好歹刺杀郦宛丘,要不是我媳妇菩萨心肠,婚礼上我就把你乱刀分尸了。
我这媳妇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独独对你网开一面,还花钱给你添置家具,买书买刺绣用具。
你看你在我家吃的白白胖胖,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感恩戴德吗?”
庄甜儿顿时面如寒霜,反唇相讥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们张家杀我全家老小,又将我囚禁于此,还好意思要我感恩戴德?”
张崇义缓步走到书架旁边,背对着庄甜儿,对着一排排墨香四溢的新书,身上无端涌出一股寒气,吓得庄甜儿情不自禁往后挪了一下。
张崇义顿了一顿,沉声道:“所以我说你们庄家的人都是狼心狗肺之徒。
你们靠着张家的鼎力扶持,霸占着幽州最暴利的盐铁生意,赚的盆满钵满,坐拥金山银山,明明吃着幽州的饭,却反过来砸幽州的锅,挖幽州的墙角。
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别说放在幽州,就是搁在其他地方,也逃不过满门抄斩的命运。
哼,也就是我父亲宰相肚里能撑船,我那大美人媳妇心地善良,要不是他们出言阻止,按照我的脾气,直接乱刀将你剁成肉泥,丢到燕山外面去喂草原上的饿狼。
看看那些饥肠辘辘的饿狼,会不会吃你这狼心狗肺的小贱人。”
庄甜儿差点气晕过去,猛地挺身而起,胸口剧烈起伏,怒不可遏地指着张崇义支支吾吾道:“你……你……你……”却不知如何反驳。
张崇义的话固然字字如刀,恶毒至极,可是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
庄甜儿知道庄家在幽州惨淡经营数十年,托庇于张家这棵苍天大树的庇护,把持着无数权贵梦寐以求的盐铁生意,这一任镇北大将军张道冲对庄家极为器重,甚至提拔庄家嫡子进入天一楼参赞军机,算是商贾的无上荣宠。
张家明明对庄家仁至义尽,予取予求,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父亲为何会如此糊涂,勾结朝廷,出卖幽州的情报。
以前她也会偶尔想起这些恩情,慨叹庄家的祸祟或许真是咎由自取,但她是庄家的女儿,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此时被张崇义戳破心里的愧疚,一时承受不住,颓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崇义伸手在书架上慢腾腾地摸过去,顺手抽出一本《大新侠侣》,漫不经心地翻了几页,觉得索然无味,塞回书架,又检出一本《大徐神女》,才看了两眼,就给出一段极为尖酸刻薄的评语:“一堆垃圾书,连这种书也看,可真是个大白痴。”
才哭了几声的庄甜儿又羞又怒,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愤慨抗议道:“我又没叫你看?”
张崇义摩挲着那本印刷极为粗糙的《大徐神女》,冷眼斜睨着泪眼婆娑的庄甜儿:“哭完了吗?要是哭完了,我们就来聊点正事。”
庄甜儿微觉好奇,寻思我们之间有什么正事可聊?缓缓坐直腰板,麻利地抹了抹眼泪,诧异道:“什么正事?”
张崇义将那本被贬斥的一文不值的演义小说还回书架,慢慢转身走到桌旁,拿起一幅完工的荷花刺绣饶有兴趣地鉴赏。
庄甜儿一急,伸手就要去抢回来,然而纤细的手腕刚刚抬起,猛地醒悟到此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沙场悍将,没事最好不要随便招惹他。
张崇义随意地看了看荷花刺绣,失望地摇了摇头,那意思显然是绣功极为差劲,不值得一看。
庄甜儿又是羞涩又是愤怒,却是敢怒不敢言,默默地瞪着他,心想我又没请你看。
张崇义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手里的刺绣,感觉背对她说话比较轻松惬意,许多冷酷凶残的狠话容易说出来,于是走回书架旁,脸朝书架,背对庄甜儿,说
道:“张家一向崇尚节俭,不喜欢铺张浪费,要我长期豢养着一个仇视张家的女人,还要派兵日日夜夜守着你,我可不太乐意,这事迟早要想办法解决。
今晚我就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刚刚我已经撤掉了门口的府兵,大门敞开着,等下我还会把妻妾院子里的所有府兵都调开,你今晚可以去行刺她们。
她们都不懂武功,你想杀谁就可以杀谁,能杀几个就杀几个。当然,我会出手保护她们,到时候不管你有没有杀到人,我都会把你杀了。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庄家人,张家庄家的恩恩怨怨就此一了百了,你不用再寄人篱下,我也不用多浪费粮食。
不过请你放心,只要你今晚对她们出手,我绝对不会折磨你,我会干脆利落砍下你的头,让你死的痛快点,再把你的尸身埋在这个院子里。
这里原本就是你的家,埋骨于此倒也不错,算得上是落叶归根,这是你此生最好的归宿。
可是你今晚不走出这个房门,我就当你已经放下仇恨,明天我就恢复你的自由之身,你可以自行离去,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当然你也可以继续住在这里,一日三餐我们照常供应,绝对不会饿着你。
要是我给了你机会,你今晚不动手,以后再对我家人不利,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
我会把你带到燕山外面,先斩断你的四肢,剁成肉泥喂草原上的狼。再剖开你的肚子,把你的五脏六腑取出来,丢给饿狼,让你亲眼看着你的骨肉脏腑,一点点被饿狼吃进肚子里。
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赌把大的,要么就报仇雪恨,要么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