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家在苦岭被袭杀一事迅速传遍了永安城,也震惊了永安城。
百姓群情汹涌,尽管他们不齿郦元乐的品行,但一想到郦家带着两百亲兵,竟然在距离永安城不过三百里的地方被人灭门,人人感到自危。
三省六部官员接到消息后,赶紧入宫奏报。
闭关修炼的皇帝张崇义,尽管早就声明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但是国丈满门被杀实在是惊天大案,寇登拦不住气势汹汹的三省六部官员,还是让他们冲到了御书房门口。
书房大门吱丫一声被人拉开,穿着一身金线黑袍的皇帝陛下张崇义慢吞吞走出来。
“陛下,大事不好,国丈郦元乐一家在上洛附近的苦岭被人袭杀,全家老小无一幸免。”
“啊,还有这等事?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在永安城门口杀我大燕国的国丈?刑部尚书,责令你立即派人彻查,一定要将真凶绳之以法,替皇后娘娘报仇雪恨。”
张崇义的声音敷衍的纵然是傻子都听得出来。
众臣都是一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只有杨千钟似乎猜到了一丝端倪,但他没有任何证据。
眼见皇帝陛下对此事漠不关心,众臣只得讪讪离去。
张崇义走到台阶尽头,看着秋天的天朗气清,缓缓地舒展双臂,轻声道:“令人讨厌的浊气一扫而空,这个世界总算是干净了。”
寇登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颤巍巍问道:“陛下,您休养了八天,身体好点了么?臣无能,没有拦住各位大人,打扰了陛下的静修。”
张崇义大笑道:“好多了,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怪罪你。”
说完,就转身阴恻恻地盯着太监刘豫,皮里阳秋地问道:“刘豫,郦大人遇害的事情,皇后知道了吗?”
刘豫怔了一怔,似乎有些措手不及,犹豫片刻,才故作痴傻,摇头道:“启禀陛下,奴才不知道呢,不过这事比天还大,闹得沸沸扬扬,皇后或许知道了吧。”
张崇义干笑一声,森严的目光依次扫过御书房外一排排站着的侍卫太监宫女。
上百名侍卫太监宫女听到他那笑声中隐藏着一丝狠厉之色,好像动了怒气,全都不寒而栗。
“嗯,不知道,或许知道,你说话的确很有意思。”
张崇义慢慢走到刘豫面前,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替他拍了拍黑衣上的尘土。
“你老实告诉我,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才替她通风报信?”
他的声音很轻微,轻微的就像是一阵微风吹过湖面,但就是这句声音很轻的话,钻进刘豫及在场所有侍卫太监宫女的耳中,就像是一道旱天雷划破长空。
所有侍卫太监宫女全都瑟瑟发抖,因为他们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刘豫吓得立刻跪倒磕头,浑身剧烈哆嗦,牙齿开始打颤,结结巴巴道:“陛陛陛下,奴才不不不不不敢...”
张崇义脸上挂着春风拂面的微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慢慢蹲下去,一只手揪住刘豫的耳朵,将他轻轻地提起来,眼中充斥着刀光剑影。
“说呀,皇后给了你什么好处,是金银财宝呢,还是封官许愿?你跟着我乖乖办差,难道我会亏待你吗?你竟然将我御书房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皇后,莫非你觉得皇后才是你的主子?那我算什么?”
刘豫早已是面如土色,浑身都在摇晃,眼里的恐惧掩饰不住,裤管里开始淌出尿液。
“前面几次你向皇后通风报信,我都没有揭发你,以为你是一时糊涂,指望你能有所改变,想不到你竟然变本加厉,把我所有的动向都一五一十告知皇后。”
“我在御书房闭关静养这些天,原本就是疗伤,你竟然跑过去跟皇后说我不在御书房,偷偷出了皇宫。”
“到底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从中挑拨我和皇后的关系?你又能获得什么好处?”
刘豫吓得只顾着不停磕头,很快就把额头磕出血来。
其他侍卫太监宫女都在旁边垂头听着,无不心惊胆战。
皇帝的话他们都听懂了,知道是刘豫暗地里替皇后监视皇帝,无不震惊。
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皇帝陛下如此器重你,把你留在御书房当值,你在皇宫里几乎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傻到背叛皇帝投靠皇后呢?难道你觉得皇后比皇帝厉害么?
“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是很喜欢当个长舌妇吗?你不是很喜欢把我的事情说给皇后听吗?现在我想听你说话,你怎么不讲了?”
张崇义的笑意依旧,但杀气越来越浓,每一抹笑意中的杀气比金秋的肃杀还令人胆寒。
“嗯,估计你是喜欢去皇后那里说,那好吧,我就带着你去皇后那里。”
他一把抓起刘豫后背的衣衫,拖着刘豫就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便是傻子都知道皇帝陛下动了雷霆之怒,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都跪倒在地,低眉垂首,一句话也不敢说。
寇登和张擒虎刚要跟过去,张崇义扭头喝道:“
全部站在这里,一个人都不许动。”
寇登和张擒虎两个直肠子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眼巴巴看着盛怒的皇帝陛下拖着刘豫消失在廊檐后面。
沿途所有侍卫太监宫女都被张崇义前所未有的举动吓住了,偌大的一座皇宫几乎都屏住了呼吸,静静地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风,不再吹。
树,不再摇曳。
人,不再说话。
宫殿,好像坟墓。
来到椒房殿门外,值守的太监宫女全都吓得跪地迎接,一句话都不敢说。
张崇义看也不看他们,一脚粗鲁的踹开殿门,拖着刘豫走进去一看,却见到一番更加诡异的景象。
只见皇后郦宛丘穿着一身缟素,披麻戴孝跪在大殿中央,目光散漫地迎接着张崇义的到来。
她的面前摆着一口大铁锅,里面,许多纸钱正在熊熊燃烧。
不远处,站着一个手足无措的庄甜儿,神色慌慌张张。
张崇义一脚将刘豫踹翻在地,用脚狠狠地踏在他的胸口,骂道:“说呀,你喜欢告密,我现在让你当着皇后说个够。”
刘豫被他踢得七荤八素,感觉四肢都快断了,五脏六腑都快碎了,口里呵呵呼哧呼哧,缠夹不清地喊着:“娘娘,救我。”
郦宛丘凄然看着狼狈求救的刘豫,惨笑道:“救你,谁来救我呢?”
张崇义一脚踏在刘豫的脑袋上,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太监踏的脑浆与血浆齐流,送去了阎王殿。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郦宛丘,愤然道:“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去打听呢?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郦宛丘肩膀颤抖,傻笑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无数泪花闪烁,冷笑道:“我不该知道的事情?我的夫君瞒着我,带人去袭杀我的父母兄弟,灭了我的满门,这事我不该知道吗?”
“是,你不该知道。我杀他们,是因为我想留住你,而不是想逼死你,你懂不懂?”
郦宛丘大眼睛里的泪水一条条淌出来,而不是一滴滴,凄然道:“你想留住我?你杀光我的家人,就是想要留住我?呵呵,天下还有这等荒诞可笑的谎言么?”
“张崇义,你从来没有哄过我,难道连一句假话都不会说么?你为什么就容不下我的家人呢?”
张崇义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咆哮道:“我为什么要容下你的家人?你的家人都是什么东西?他们从来没有把你当做家人,你知不知道?”
“从你离开潭州,被送往京城那一天,他们就没把你当做家人,你只是一件贡品,为他们谋取利益的贡品罢了。”
“你逃出京城,嫁往幽州,整整五六年,你每年都会给他们写信,派人给他们捎去幽州特产,他们可曾给你回过一封信?回过一句话?”
“你当他们是家人,他们当你是家人了吗?当我这个女婿是家人吗?”
“前几个月在荆州兵营里,你那个父亲明明见到我了,为了脱险,竟然拿我的性命向廉斩邀功,还把荆州百万石粮草一口气送给了范进。”
“你的家人差点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你难道不知道吗?”
郦宛丘当真是心如死灰,眼中流着泪,嘴角挂着冷笑,大声反驳道:“不管你说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弟,血肉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知道他们生性凉薄、无情无义,谁都可以杀他们,唯独你不能杀他们,你杀他们让我如何自处?”
“张崇义,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是这样的人,偷偷摸摸出了宫,就是为了杀我的家人。”
“你狠,你够狠,能够成为一代帝王,果然都是冷血之人。我郦宛丘瞎了眼睛,才会嫁给你,是我瞎了眼睛。”
她一边恶狠狠的骂着张崇义,忽地从袖袋里掏出一柄匕首,反手扎向自己的眼睛。
张崇义和庄甜儿吓得心胆俱裂,连忙冲过去阻止。
然而还是迟了一步,她先是一刀划破双眼,随后反手一抹,锋利的刀尖无情划破娇嫩雪白的脖颈。
随着一道灼热的血水如喷泉一般涌出去,郦宛丘颓然倒在张崇义的怀里。
“张崇义,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后,她手里带血的匕首铮的一声掉在地上,一代青衫宛丘就此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