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既有些惊喜,又有些失落,千载难逢的机会眼看掉在别人头上,不免有些闷闷不乐,将军的命令不敢违抗,悻悻然走出书房,一步步迈向清平乐居。
借着夜色掩护,迎春冒着凛冽寒风,走进冷冷清清的清平乐居。
门口种着几株桂花树,与世无争的苏清人正在桌前埋头绣花,身边只有丫鬟绿萤随侍在侧。
迎春见没有外人在场,就三言两语转述了张崇义的意思。
如遭锤击的苏清人突然双手一软,即将完工的刺绣轻轻从手中滑落,眼中一片茫然。
娇羞的绿萤不由心花怒放,她是陪嫁丫鬟,早有心理准备,红着脸追问道:“迎春姐姐,该不会是传错了吧?是不是请我家夫人?”
迎春坚持没有传错话,将军就是点名要绿萤侍寝。
三年还没经历夫妻闺房之事的苏清人扑簌簌直掉眼泪,吓得迎春一阵惊慌失措,她们可不知道个中内幕,打死都没人相信这位夫人还是完璧处子。
脸蛋绯红的绿萤看着苏清人,小心试探道:“小姐,我要不要过去?”
苏清人拿着丝巾轻轻擦着泪水,一脸凄凉道:“将军叫你去,你就去吧!他是带兵打仗的人,令出如山,你敢抗命不遵吗?”
迎春话已传到,施施然折身返回书房,继续替张崇义红袖添香。
郦宛丘施师菲诺近三年一无所出,心中无不惴惴,便是一向大大咧咧的姜无媚,回一趟娘家,半年里被娘嫂疯狂灌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此次回府被郦宛丘等人的焦虑情绪感染,也有些危机感。
张崇义在议事厅神神秘秘的操作,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岂不知他这后院早已风起云涌,处处都是各院夫人的眼线,妻妾陆陆续续猜到他的用意,此时唯恐触犯他的霉头,今晚竟是一个都不敢去书房骚扰。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院万籁俱寂,便是北风也不再嘶吼,花园里矗立的青杉翠柏鬼影憧憧,角落里几盆寒梅凌寒绽放,送来阵阵幽香。
幽暗的小径中,沐浴熏香后的绿萤在灵珠的陪伴下,提着灯笼慢悠悠走来,绿萤到了门口,一张俏脸羞涩的绯红滚烫,瑟瑟缩缩地拽着灵珠不放。
灵珠像是羡慕又像是自伤自怜,扳开绿萤的手,默默叹气一声就原路返回。
绿萤鼓起勇气轻轻敲门,迎春徐徐开门迎她入内,自己掩门而退。
绿萤俏生生地走到张崇义的太师椅旁,隔着两步远,用细如蚊蝇的声音道:“将军,奴婢前来伺候!”
神色羞涩慌乱,不知该把自己置身于何处。
张崇义喜欢的是菲诺姜无媚那种热情奔放,最厌烦苏清人这类羞羞答答扭扭妮妮,给人感觉就像是山大王强抢民女,一点都不融洽亲密,三年来不碰苏清人,概缘于此。
今日原就兴致不高,落落寡欢,见到她那疏远态度,完全不如迎春飞雪来的亲昵。
张崇义心想就算养一只猫一只狗养了三年,也该对自己摇下尾巴吧?不禁板着一张脸,阴沉沉的看着她。
娇羞的绿萤恨不得将头缩进胸腔,纳闷为何迟迟没有任何动静,微微抬头偷瞄张崇义,却见张崇义神色不善直视着她,吓得魂飞魄散,匆匆跪倒在地,额头瑟瑟地贴着冰冷的地面。
她越是如此惶恐颤栗,张崇义越是怒意渐炽,他搞不明白清平乐居这几个蠢货到底有何畏惧。
他自成婚开府以来,在家里没杖责过任何人,更没虐杀过任何人,迎春飞雪等丫鬟每次看到他就眉飞色舞亲热异常,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僵持了许久,张崇义感到胃口全无,阴阳怪气地讥讽道:“真不愧是苏清人带出来的蠢货,滚回去吧,看到你们就心烦。”
绿萤仿佛挨了重重一巴掌,羞愧的差点当场昏死过去,好端端地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前来侍寝,啥都没做就被撵出去了?
她浑浑噩噩地趴在地上,半天没晃过神来,张崇义懒得跟她啰嗦,大声喊道:“迎春,进来。”
守在门口的迎春一脸惊讶地推门而入,诧异以这位主子的恐怖功力,为何如此仓促的鸣金收兵?
待见绿萤衣衫整齐跪地磕头,张崇义满脸怒意,不由怔了一怔,还以为绿萤激怒张崇义,连忙过去帮他抚胸顺气,柔声安慰道:
“公子,绿萤妹妹是初次侍寝,不懂规矩,你耐心教她就是了,小心怒气伤肝,别气坏了身体。”
两相比较,一亲一疏,一冷一热,一远一近,当真是天壤之别。
张崇义毫不留情地摆了摆手,喝道:“把她撵出去,这几天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绿萤又惊惧又委屈,两道清冷的泪水滚到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张崇义越看越怒,指着她大吼道:“耳朵聋了吗?叫你滚出去,听不见?是不是要我一脚把你踹出去?”
绿萤越发的心胆俱裂,胸口几乎贴近地面。
迎春深知这位公子爷言出如山,说要踹人肯定会踹人,慌得赶紧过去将绿
萤拉起,急急忙忙送出书房,小声说道:
“你先回去吧,别火上浇油了,这几天乖乖待在清平乐居,千万别出现在公子面前。”
绿萤不敢大哭出声,怕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委委屈屈地憋着,一路低声啜泣着走回清平乐居。
迎春飞雪是从小伺候张崇义的贴身丫鬟,知根知底,算是府里最熟悉他性情的人,只是轻轻地替他抚摸着胸口,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提。
张崇义双目茫然望着摇曳不定的烛火,心里空荡荡的,顺手抚着迎春的秀发,心不在焉问道:“你在我身边伺候多少年了?”
迎春如小鸟依人斜斜地靠在他的背上,继续按摩着他的胸口,甜甜笑道:“奴婢也忘了,奴婢自记事起就在见贤院伺候公子,今年二十一岁,大概有十五六年了吧。”
张崇义不禁大发感慨道:“这么久了?我怎么感觉不到?你怕我吗?”
迎春粲然摇头道:“不怕,公子从小没打骂过奴婢,奴婢自然不怕,奴婢只怕大夫人。”
张崇义冷笑道:“可是清平乐居那几个蠢货为何看到我就战战兢兢呢?我像是吃人的猛兽吗?
我没打过她们,也没骂过她们,你说她们为何总是跟我相隔千里呢?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三年,便是一块冰也该捂热了吧?”
迎春自然不懂,自家公子为何始终不待见苏家主仆,她们明明如花似玉千娇百媚。
她一言不发,不敢随意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