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个战术大胆而激进。
以两万五千同心同德的幽州步兵,去攻打只能喝稀粥的一万两千刑水东北营,胜率还是极高的。
唯一变数就是刑水大营代范进坐镇中枢的是谁,这个人至关重要。
他要是稳得住刑水大营那六万兵马,张崇义即便是击溃了东北营李向南部,怕是也会落得被刑水大营和东南营近七万人合围的下场。
他要是稳不住,说不定真会如张崇义所言,瞬间一溃千里。
张崇义没给众人发表意见的机会,而是乾坤独断,直接颁布军令。
这就是最后一把豪赌。
当初率军挺进兖州与范进对峙,张崇义选择坐上赌桌,与范进对赌。
经过近三个月的掷骰子,张崇义陆陆续续赢了一些筹码,虽说所赢不多,却取得了一些胜势,逼得范进铤而走险去偷袭大粮仓济南郡。
你去偷粮仓,我就偷你大本营,就看谁下手更快更狠,双方各自掷出最后一把骰子。
所有人都认为张崇义没必要下这么大的赌注,一把就想赢得满堂红,但张崇义很想赌一把。
赌赢了,一战定乾坤,范进伸向北方的爪子被一刀剁掉,只能乖乖地撤回陈留城,再也不敢北向跟张崇义争锋,说不定还会落得众叛亲离后院起火的凄凉下场。
赌输了,张崇义踩进兖州的脚被砍断,青州六郡拱手相让,乖乖的退回涿郡,被迫继续蛰伏,五年之内不敢南下牧马。
众将表情不一地看向张崇义,震惊无言。
便是提议偷袭刑水大营的杨千钟,也没料到张崇义敢赌这么大,他最初设想是趁范进不在,派兵去大规模袭扰,多占一点便宜,没必要倾尽全力地攻打营寨。
张崇义作为镇北大将军,自有一语定乾坤的权力。
短暂的沉默后,众将终于屈服于大将军的魄力之下,齐齐领命,迅速回营整顿兵马器械。
半个时辰后,左卫将军尚修竹带着秦幂、张坚、陈群、蒋仁义四大骑兵司马,朝着东边济南城而去。
右卫将军向烈带着贺中云、刘常乐、尉迟璘、王宝山四大骑兵司马,朝着西边刑水大营而去。
常羽召集三大步兵将军罗明玉、范长春、李元艺分配任务,为明晨向西移营作出部署。
张崇义命杨千钟李千秋一众幕府谋士收拾行囊,准备随军向西挺进,治粟主簿诸葛长虹跟随冯礼的后勤辎重部队。
诸葛长虹算是张崇义手下的一个异类,早年是名小盐商,文不成武不就,算账是一把好手,但是性格死板固执,做事一板一眼,绝无通融余地,比包公还铁面无私,缺乏人情味。
与人做生意,从来不拖欠别人的一枚铜板,也不允许别人占他的便宜,因此人缘极差,臭名昭着,生意始终做不起来。
张道冲无意中发掘此人,当真如获至宝,这种天生的铁公鸡用来看守府库钱粮,那可是绝配,就征召他当了一名治粟官。
嘿!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做生意不成器的诸葛长虹,在治粟官的位置上混的如鱼得水,有他坐镇的府库,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偷拿公家的一粒粟米。
每年对账,其他粮仓多少会有一些细微的出入,只有他的粮仓进出账一毫不差。
张崇义欣赏此人六亲不认的孤僻性格,自立为镇北大将军后,直接将他从六品治粟官越级提拔为四品治粟主簿,掌管大将军府公库一应的钱粮发放,当时几乎把幕府各级官僚恨得咬牙切齿。
先不说治粟主簿的权柄有多重、油水有多大,单是想到这个貔貅看守府库,一应文武就头皮发麻。
有时候官员拿着张崇义签字盖印的文书去府库领取银钱,这个貔貅还要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重新核算几遍,多一枚铜钱都别想拿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凡是超过五百两银子的大笔采购,他都会偷偷跑到市面上找几家供应商询价。
只要被他发现军资物品采购价格高于市价,他立刻就跑去跟张崇义打小报告。
今年二月,信都郡一个治粟官负责采购一批制作弓箭的翎羽,虚增了三成价格,贪污白银两千,被他火眼真金识破猫腻,直接报告张崇义。
经大将军府查实后,治粟官被判斩首示众。
幽州军法森严,贪污军资五十两以上,重打一百军棍,逐出军营,剥夺军籍,贬为庶人。
贪污三百两以上,重打一百军棍,剥夺军籍,终身苦役。
贪污千两以上,斩首示众,籍没家产,家人判处终身苦役,永世不得出头。
在幽州,当官的或许还有一些人手脚不干不净,军营里绝对没有人敢冒天下大不韪,那位校尉是近十年来唯一因为贪污而处死的军官。
倒不是说军营里全是志高行洁道德高尚的圣人,而是幽州军营有个惯例,物价在不同季节有所波动起伏,虚增价格控制在两成以内,不算贪污,张道冲大将军予以默许,张崇义也遵守这不成文的规定。
那位校尉之
所以犯众怒,是因为他突破了这个底线,在市价上虚增了三成。
最可气的是,一般虚增的银钱,治粟官都会跟本地同僚分享,他是一个人中饱私囊,吃独食了,这种人不死才叫没天理。
要不然张崇义为何不敢公然去公库拿银子给苏清人呢?他也忌惮这貔貅三分呢,如今将军府里的人背后都叫他老貔貅。
这一战于张崇义而言不算生死之战,只是成败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