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张崇义不敢喝的酩酊大醉。
傍晚时分,黑咕隆咚的天空纷纷扬扬地下起鹅毛大雪。
不到半个时辰,偌大将军府就变成玲珑剔透的琉璃世界,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到处都是粉雕玉琢的绝世美景。
温香软玉在怀的张崇义突然兴起,带着妻妾丫鬟去花园里打雪仗,一人迎战所有妻妾丫鬟。
只见张家小将军被娇妻美妾俏婢一个个弹珠般的雪球,撵的满院子狼狈逃窜,身上披的墨青色天鹅绒毡沾满了雪花。
张崇义双拳不敌无数双手,只能施展轻功在青杉翠柏的梢头飘来飘去,施师菲诺苏清人飞不上去,只能仰头骂他耍赖,欺负她们不懂武功。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张崇义似乎忘了还有气胜初阶的姜无媚,以及武功不咋地轻功却颇有造诣的郦宛丘。
当他感觉身后气息涌动,瞬间如梦初醒,却见两个倩影迎着漫天飞雪掠上树梢,两个雪球一左一右夹着风声呼呼砸来。
跟着迎春飞雪等学过武功的丫鬟也掠上树枝,朝他丢出雪球。
张崇义吓得跳下树梢,却被躲在树后的秦无衣一记雪球打在鼻子上,接着十几个雪球从四面八方砸在他身上。
张家小将军手里捏着两个雪球,面对群起而攻的娇妻美妾俏婢,被打的抱头鼠窜,在院子里茫无目的绕来绕去。
雪球铺天盖地地飞来飞去,他走到哪里都是挨打,最后瞅着旁边有道青砖砌就的围墙,墙上长着破败的青苔,急切间也分不清究竟通往哪个院子。
为了躲避风头,嗖的一下轻身掠过墙头,落地时转身就走,不曾想旁边早已蹲着一个穿着鹅绒大衣的女子。
那女子背对着他,不知在鼓捣什么玩意。
张崇义右脚不偏不倚踩在她的脚上,一个踉跄向左狼狈摔倒。
以他的武功随时可以飞掠而起,但他以为这是某个妻妾猫在这里准备偷袭他,索性故意倒在对方身上,趁势将她扑倒在皑皑雪地里。
那女子一声惊呼,头也不回挥肘就打,出手极快,一肘子重重地击中张崇义的鼻子,内功看着颇有功底。
张崇义没料到妻妾丫鬟之中竟然有人敢出手打他,顿时鼻血直流,心里却醒悟过来,这女子的身形武功绝不是府里的妻妾丫鬟,吓得倒退两步,气鼓鼓地看过去。
却见那女子一脸怒容,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原来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女刺客庄甜儿。
二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庄甜儿怒视张崇义,张崇义捧着鼻子生闷气。
一群娇妻美妾俏婢绕过旁边的回廊,高举着雪球进来追杀,见他捧着鼻子,一脸怒容,手指缝里渗出鲜血,旁边站着惊怒交集的庄甜儿,无不大为吃惊。
郦宛丘心疼的走过去,从怀里掏出手帕替他止血,咯咯笑道:“你这是撞到墙了,还是撞到人了?
堂堂大将军,在家里玩个打雪仗竟然见血,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呀。”
简单擦了一下血迹的张崇义,愤愤地瞪着庄甜儿,被侵犯的庄甜儿针锋相对地瞪着他。
众人知道他们多半是发生了一点误会,害怕张崇义一怒之下重责庄甜儿,于是七嘴八舌地簇拥着张崇义离开这座小院子。
等到张崇义走远后,郦宛丘悄声询问庄甜儿刚才发生何事。
庄甜儿羞于提及被张崇义扑倒在地,只说她刚在围墙边上堆雪人,看到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来。
她以为是府里来了刺客,顺手就打了一肘子,谁知道会是张崇义。
郦宛丘信以为真,笑吟吟地走了。
这一年来,无处可去的庄甜儿一直不尴不尬的住在张府里。
郦宛丘对她可谓是照顾有加,不断给她添置家具,购买文房四宝、刺绣针线、宠物鹦哥、花草盆栽,两人关系形同姐妹。
论年龄,庄甜儿比郦宛丘还大一岁,性情却单纯温和,毫无心机城府,极容易被郦宛丘拿捏。
以前她不敢出门,害怕被那个心狠手辣的张崇义剁成肉泥喂狼。
郦宛丘被禁足半年的时间里,庄甜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房里,经常感到无聊,想着张崇义那个小杀神领兵在外出征,就不时去青筑雅溆看望,二人几乎是无话不谈。
吃团圆饭前,郦宛丘曾经邀请她共庆佳节,被她断然拒绝。
她说她跟张家毫无瓜葛,非妻非妾非婢,一起吃什么团圆饭?
郦宛丘一想这倒也是,就没有勉强她。
众妻妾花团锦簇地围着张崇义,一路返回花园的赏心亭,一路上唧唧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欢声笑语响彻全府。
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贴好春联福字的后院,张崇义坐在铺着羊毛褥子的木墩上,看着盈盈走来的郦宛丘,埋怨道:“这个女刺客怎么还赖在我府里?
她的脸皮未免也太厚了,我早就让她走了,她为什么不走呢?
去信都郡打仗都没有流过一滴血,大过年的,在自己的府里打雪仗竟然让我见红,真是
倒霉透顶。
哼,我们养了她一年多,她还是这么狼心狗肺。
明年元宵节一过,你给我把她轰出去,下次再让我见到她,我真把她剁了喂狼。”
郦宛丘袅袅娜娜地走到他身边,捧着他的脸庞取笑道:
“你这般冒冒失失地跳到人家身后,人家以为府里来了刺客才打了你一肘子,这事不能怪人家呀。
你堂堂一个镇北大将军,为了这点芝麻小事跟一个孤女置气,可笑不可笑?
她全家都没了,孤苦无依,无处可去,你让我把她赶出去,她能去哪里?”
张崇义明知是自己唐突佳人在先,美人挥肘在后,却不敢在妻妾面前直承其事,怕被她们笑话,佯装生气道:
“天大地大,她一个渤海剑派弟子,一身武艺,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总不能在我家混吃混喝一辈子吧?
她都十九岁了,不要嫁人吗?等过了二十岁,就要罚一头猪,说起来就丢死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次被戳中糗事的姜无媚眼看就要发作,张崇义连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就不要对号入座了。
你之所以迟迟没嫁出去,那是因为你的真命天子是我,怪我不好,没有早几年认识你,害你白白浪费了好几年的青春。别生气,别生气,是我的错。”
姜无媚马上笑逐颜开,嗔了他一眼:“算你识相。”
张崇义哄住了姜无媚,假装堆砌的怒意倒是消了几分,微微沉吟片刻,拉着郦宛丘到身前商量道:
“庄甜儿不能一直养在府里,平白无故地浪费我家的粮食。
趁着春节来临,各路官员来府里拜年庆贺,你招呼客人的时候,顺手把她带在身边,让她自己去挑个顺眼的男人,明年争取把她嫁出去。
这三郡的文武官员、本地富商,只要她瞧的上,不管是谁,我都可以给她牵针引线,嫁妆从府上支出,也算是弥补一点遗憾吧。
真是的,搞得像我女儿一样,还要操心她的婚事。”
众女一阵娇笑。
郦宛丘打趣道:“你是牧守三郡的镇北大将军,堂堂三郡百姓的父母官,她可不是你的女儿么?”
张崇义翻着怪眼,阴阳怪气道:“真要是我女儿,一把年纪还没嫁人,估计我会被气死。”
怨气刚消的姜无媚又被戳中痛楚,瞬间板起了脸,重重推了一下他的头,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吓得张崇义赶紧放开郦宛丘,快步追去把她拦腰抱回来,一顿甜言蜜语轰炸:
“媚儿乖,我没说你呀,你是一直在等我,只怪我出现的太晚,你别生气。”
说着贴着脸蛋樱唇就是一顿乱亲,姜无媚被他当众拥吻,手忙脚乱地挣脱他的怀抱,又羞又急,嗔道:“众目睽睽呢,要点脸吧。”
张崇义贱兮兮的笑道:“老婆要紧,要什么脸?”
郦宛丘施师菲诺三位美人齐齐凑过去,异口同声着:“那我们呢?”
张崇义张开怀抱把妻妾抱在一起,大笑道:“都要,都要,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每当这种时候,苏清人越发显得格格不入,她跟一群丫鬟站在旁边看戏,一群丫鬟笑吟吟的看着她的置身事外。
战火纷飞的承光十二年,就在张崇义娇妻美妾的嘤嘤呖呖中送走了。
无数人在战争中家园破碎,无数人失去了至亲至爱,无数人被迫流离失所。
张崇义失去了为他遮风挡雨的父亲,跟兄弟姐妹形同陌路,但他收获了一堆娇妻美妾,收获三郡之地,收获了一群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将。
更重要的是,他收获了一个没有任何掣肘只有无限希望的未来。
谁也没想到,承光十三年在更为猛烈的战火中浩浩荡荡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