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以前
雷声轰鸣炸响,惊悚的闪电劈倒了院子里的桃树,冰川般的细雨穿透了整个破瓦砖。
“陈墨小姐怎么还开着窗啊?”
一位年长的妇人连忙把窗关上。
少女柔嫩细腻的指尖,拨弄着每一根琴弦,优凉满是稀碎的琴音,环绕着老旧却不破败的院子。
“何姨,我今年十六岁了,”少女的声音无波无喜。
何姨有些不解,但是笑着说:“陈墨小姐每年都很期待这一天,我帮您打扮一下,苏太太等会就来。”
陈墨缓缓的停下抚琴的动作,摇了摇头,表示拒绝说道:“打开窗吧!顺便扶我去那坐会。”
面前陈墨,瞳孔空洞,连眼目都是白中带薛许红,柔美的细卷长发,却依然是灰白色。
何姨刚想劝阻,但又看了看陈墨现在的状况,还是没开口,只是照做了起来。
陈墨坐在复古窗前的炕上,一手搭在窗沿边,一手伸出任由冰凉的雨水在手中停落着。
“我就没曾有过机会出去感受一下,一次也没有!”
陈墨觉得雨水带来的冷意,却没有她此刻的心更冷。
何姨站在一旁只能说道、“您别再吹风了,杜医生又开了新的药,等好起来了您哪都可以去。”
国内、国外,专业顶级,新型的科技,昂贵的药品都试了个遍。
陈墨感觉自己生活已经够了,还有什么指望,一出生就没了妈妈,爸爸不相认自己,还能活到现在都是苏太太找人照顾自己。
“这才入秋没多久,冷的哟。”
复古的庄园一处凉亭下,几位老妇人嗑着瓜子闲聊了起来。
面容精致的女人,身后跟了一群有些凶煞的男女,下雨天本就路滑,但他们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快了,好像是往一处院子赶去。
一位肥胖的老妇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哼”了一声,便说道:“那不是苏太太吗?每年都来这么几次,小三的孩子这么上心啊。”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妇人说道:“那太太和陈家小姐以前好的没话说,不过陈小姐怀了苏家的孩子后,没被接受,又和父母断绝了关系,偷偷生下的孩子,可怜哟。”
“呸、呸、呸,”肥胖的老妇人吐掉口里的酸枣,轻飘飘的说道:“小三和那野种有啥好可怜的?”
另一人笑眯眯的说道:“你不知道啊,那女人生下孩子,她就死了,那孩子又是个残的,她小的时候,我路过那,佣人逗她玩,也没见有什么反应,呆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傻的。”
众人唏嘘不已,连连摇头。
“轰隆隆。”
“啊!哎呦喂,”突然的雷声吓了几人一跳。
一道刺眼惊悚的闪电,就这么直直的劈到不知道哪个倒霉人家。
苏太太赶到院子中就看到陈墨趴在窗边,恼怒的大步向屋内走去,停在门边责问道:“何姨,你不知道她什么情况吗?还让她吹风!”
何姨全身冷颤,自己不是不知道,但谁叫人家是主人家自己又能拦吗?
“对不起,苏太太,是我疏忽了,”何姨一边连忙道歉,一边观察形势。
刚才一群人走进院子的时候,陈墨早就听到了,只是这一次,她想任性一回。
苏太太看陈墨一点要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走到陈墨的面前也坐了下来。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你要是这样,我日后怎么面对你的母亲?”
陈墨并没有开口,只是撑直了,坐起来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了自己做好已久的木雕玩偶,手有些无力的递给了苏太太。
苏太太看现陈墨在这样,还有碗口中有些血迹,她知道这一刻还是来了!
苏太太痛心的闭了闭眼,睫毛和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只能咬紧牙忍住,不被察觉,随后按住了陈墨的手,说道:“我带来了你最喜欢款式的衣服,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来帮你换吧?”
陈墨没有拒绝,只不过收了礼物,自己手里的那份一会再送吧。
一条绣有少量花纹的罗兰紫布条蒙上了她的双眼,清新脱俗的扁豆紫长衫,搭配绣有许多可爱兔子的青蛤壳紫衣裙,现在就像是嫦娥的小兔一般。
陈墨感受到喉中的苦涩血腥味,也知道自己可能快不行了,但又想到了什么,刚想起身。
病痛却带来铁锯摩挲着每一块骨头的痛感,和那巨石般压迫的窒息感,还是没能支撑得住,倒在了苏太太的怀里。
因陈墨的倒下,木雕玩偶从手中脱落,就这么滚落在地。
陈墨的突然倒下,也让苏太太不得不跪倒在地,但也尽量让陈墨没受丝毫影响。
陈墨鲜血渗透了整个嘴唇,苏太太急忙用手帕擦着少女的鲜血,眼眶早已蓄满了泪水,把怀里的陈墨抱得更紧了。
少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寒冷的空气像是给了她一点精气神,强撑着说道:“能不能告诉我
!妈妈的故事?”
苏太太的眼泪早已打湿了陈墨的脸颊,浸湿了衣衫,也讲了当年的经过:“我和你的妈妈是最要好的姐妹,她并没有拆散我的家庭。”
少女听到这话,被蒙住的双目微缩了一下,强撑的继续问道:“我不是苏家的孩子吗?”
苏太太难过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还是说道:“当年一次意外她发现自己怀孕,发现后,若想打掉有可能一失两命,是我劝下了她,后来因为这事影响了几家关系,你妈妈就和陈家断了来往。”
陈墨听到自己一直没能知道的答案,激动坏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口中的鲜血让她想发出声音,都变得微弱无比。
“那…那…爸…爸。”
苏太太看她这样子,抱得更是紧了些,安慰的说道。:“你的爸爸,只是太忙了,没办法过来,他有来偷偷看过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不要怪他。”
陈墨知道这只是安慰自己的话,这位从未出现的父亲,有没有来过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
老天总是给她开玩笑,带给了她不幸与残缺,却又给了自己极小的天赋。
陈墨心里堵了太多问题,怎么问都问不够,现在好像那些都不重要了,随后,强撑着一口气问道:“是…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苏太太连忙点头,忍住眼泪带来口中的酸涩,说道:“对,这次来带你回家,你总问我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狭隘,让你妹妹没能见到你。”
陈墨听到这话,心里没多难过,好像还舒服了些,原来自己还有个妹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已!
“木,木雕,”少女的话是这么的微弱,无力的想去寻找着什么?
一旁的何姨急忙去捡回那掉落的木雕,慌张的把木雕玩偶放在陈墨的手中。
少女一手拿着木雕玩偶,一手轻轻的抚摸着,颤抖着拿起,想把这制作已久的木雕玩偶送给苏太太。
苏太太看着这木雕玩偶,神色像极了自己,身体微颤,刚想伸手去接过。
突如其来的刺骨的拉力,带走了陈墨所有的防线与支撑,无力的手就这么重重的落下,那木雕玩偶也随之滚落在捡回来的原处。
这一刻,苏太太彻底的崩溃,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
“我也把你当成了我的女儿!可不可以醒醒叫我一声妈妈!?”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每一处,却让所有的路都变得模糊不清,“轰隆隆,轰隆隆,”雷电伴随着雨声,若站在屋檐下,让人感到,像是失去了什么?
苏太太,令人从精致的木盒中拿出凤信紫玉色的蝴蝶形状玉簪子拿了上来,上面淡牵牛紫光流苏,让这玉簪如此夺目。
苏太太抚摸少女冰冷的脸庞说道:“你落下最后的物品,也应该还给你的女儿,”随后为少女亲自带上紫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