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夸他:“行,有点眼力见。”
卢文张口想怼,又憋住了。
卢栩百忙中摸了摸他脑袋。
准备好东西,全部装上小推车,天才刚刚开始发白。卢栩打着哈切,让卢舟锁好门回去继续睡,等两个小的起来了再往骨汤里下面条吃。
卢舟把他们送到河边,帮着把推车搬上船,目送他们走远。
卢文头一次来县里,卢舟却还没来过,卢文莫名读懂了卢舟眼里的羡慕,他站在船头朝卢舟挥手。
卢栩说得对,他一直比卢舟幸运,即使这会儿,他有爹娘在,家里还有小夏帮忙,可以自己做主跟着卢栩去县里跑,可卢舟却依旧要守在家里做家务。
卢文望着河边的卢舟,莫名没那么兴奋了。
他在船舱边扶着推车坐下,听卢栩和划船的谭石头在船头聊一天的消息。
什么给哪儿送货,县里又发生什么,和船帮有什么摩擦,牢里有什么消息等等。
卢文越听越听不懂,怎么他大哥还和牢里有牵扯?许多和他们毫不相关的东西,要他大哥帮忙拿主意?
卢文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卢栩下了船。
长这么大只到过饮马镇的孩子被观阳的大码头惊呆了,竟然这么多船,这么多摊子,这么多人,一路上还有好多人和他大哥打招呼。
卢栩习以为常,根本不知道给卢文带来的震撼,熟门熟路带卢文交钱进城,到老位置摆摊。
陆勇已经摸出门道,如果太阳升到城墙上旗杆的位置卢栩还没来,那就是不来了,他就不再给卢栩占位置,挪开桌子,让别的摊贩往这边儿摆,他安心卖他的豆腐。
陆勇又开始往东边看旗杆,太阳还没过城墙呢,卢栩竟然来了!
陆勇高兴不已:“栩哥你可算来了。”
卢栩:“来了,你奶奶好些了么?”
陆勇:“好多了。”
他帮着卢栩把车推到墙边,熟练地端菜盆摆东西。
他今年十四,家里只有他爹一人算丁,侥幸逃过兵役,但他奶奶前两天被征兵阵势吓到了,赶上一场小雨,又病了,船帮乱着,码头没活儿干,他家拿不出看病钱,还是他跑到鱼摊找谭石头借钱看的大夫。
卢栩向陆勇介绍完卢文,问他:“这两天早市生意好吗?”
陆勇苦笑:“都没什么人。”
他奶奶生病找豆腐坊借钱,豆腐坊不肯借,他爹气得要赶豆腐坊走,他娘拦下了,两家也算闹僵了,这会儿他买豆腐都不给赊账了,同别人一样,掏多少钱买多少东西。
征兵闹得家家户户死气沉沉,早市卖菜的买菜的都少,他这会儿准备豆腐都只有平时的一半,赶完早市,还要走街串巷地卖才能卖完。
卢栩叹气。
熟客看见卢栩不少人都十分惊喜,“生怕你也被拉走充军去了。”
卢栩也不多言,只听他们说。
一早上话题说来说去都是谁家谁去服役,谁家谁先前去了再没回来,人一多,说得多,难免伤心,没一会儿就有人又哭起来。卢栩怕卢文听了难受,让他自己到县里转转,“就在大街上转,别往小巷子里走。”
卢文点头。
卢栩给他抓一把钱,让他想吃什么自己买点。
卢文装好钱先在早市转了一圈,看看别人进城都卖什么,又沿着东街挨个铺子看,逛完东街再逛西街,他小,除了寿材店,连有女客的店铺也不怎么赶他,卢文可算是开了眼界。
他家杂货铺子许多东西已经足够稀罕,原来放到县里根本不值一提,他哥采买的也都是中低档的物件。
卢文自己也装了私房钱,加上卢栩给他的,他凑到一块儿给小夏买了一朵带绢花的宽头绳。头绳是流彩的,比村里最流行的红头绳还好看,绢花是牡丹,红粉的颜色,层层叠叠,光一照,还闪着点光。
卢文小心翼翼装进袖子里,攥紧袖口,在西街逛得尤其久。
到将近晌午卢栩快要收摊了才回来。
卢文张口便是埋怨:“大哥,你油条卖便宜了。”
卢栩被他说得一头问号。
卢文:“别唬我了,整个观阳就咱们家会炸油条!”
卢栩:“……”
大意了!
不过卢文才逛了一圈啊!
逛一圈不看看好吃的好玩的,不看看他自己能做点什么,就顾着戳穿他扯谎么?什么弟弟!
卢文一看卢栩那表情就知道他猜对了。
大哥跟他娘说炸油条是在县里学的根本就是唬人,整个观阳,除了他大哥,根本就没有卖炸货的铺子,连西街最贵的点心铺子,也是蒸煮烤。
卢文逛足了,也有底气了,责备卢栩:“明明有只有咱们会的手艺,你非要在早市卖油条,大哥,难怪你赚不到钱。”
卢栩开始手痒,想找棍子揍人了,“油条难么?不要以为就咱们会别人就学不会,是因为便宜,别人才不琢磨着学,要是咱们
卖到天价去,就有人学了。”
炸又不难,只不过从前没人做,大伙习惯性往煮和烤上想而已。若别人想琢磨,真就琢磨不出来么?光他知道,马若奇就往家里带了一回油条,他家厨子已经琢磨个差不多了,虽然不如他做得蓬松酥软,但也有七八分像。不过马若奇当他是朋友,怕影响他生意,不许家里厨子往外说就是了。
卢文:“那别的呢,我看西街的点心铺子卖的点心还不如你做的薄荷糕呢。”
能在县里开铺子的,哪家没点背景,但大街上他又不好给卢文科普好多店铺给罗家交保护费,随口胡扯道:“粮油铺子不开张,这不是买不到糯米么?”
卢文:“粮油铺子不是开着么?”
卢栩脱口失声:“什么?”
卢文:“粮油铺子开着呢。”
连陆勇都惊了,“真的?”
卢文又不大确定,“我见有个缝……”
卢栩绕出来,“兄弟你帮我看着摊子,我去看看!”
陆勇:“好好好!”
卢栩二话不说拉着卢文就往粮铺跑。
果然开着,就开了不到一掌宽的门缝硬是让卢文瞧见了。
卢文不确定这算不算开门了,“我刚才经过,有半扇门是开的!”
卢栩才不管他开没开呢,拉着卢文推门就进去了。
粮铺空荡荡的,平时堆放粮食的地方全空着,就扔着几个空麻袋。
卢栩站在店里往后院喊:“有人么?赵小哥在么?”
伙计听见动静拎着扫把从后院跑出来,没好气回喊:“有人,没米!没面!”
瞧见是卢栩,他怔了下,脾气转好,“呦呵,是你呀!”
卢栩:“我瞧开着门,来问问有米了么?”
伙计:“有个屁!上旬就把最后那点儿陈粮卖完了,我都歇了好几天了。”
卢栩:“那你这是?”
伙计把扫把一扔,“嗐,谁知道?今儿个一大早老爷让我们几个把仓库打扫打扫,把老鼠洞堵堵,我这不是来了。”
卢栩:“老爷?哪个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