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无语。
不就是喊娘么,他又不能喊姐姐,日子都过成什么样了,他还搞原本卢栩那套无视冷战么?
卢栩瞪了弟弟一眼,继续和元蔓娘谈,“咱们家田少,总是要想些出路的,我试试,若行,就卖,若不行,不耽误夏收,您看怎么样?”
元蔓娘没什么注意,下意识往主坐看,可看到那空荡荡的位置,心里又一阵难受,她想了想,也想不出个好坏,便说,“你爹爹不在了,家里便是你做主,你试什么娘都支持。”
腊月也馋中午的田螺了,马上应声,“我也支持。”
卢舟左看看右看看,想了想道:“我也……”
卢栩:“行,那就这么定了。腊月吃完了么,哥哥带你去抓田螺。”
卢舟:“……”他还没说完,唉,算了。
他端碗继续慢吞吞地吃饭,帮元蔓娘收拾好碗筷,又剁草喂了鸡和猪,收拾完家里,才提着藤篮往溪边来。
卢栩已经带着腊月抓了一大把,三叔、四叔家小夏、小雨、寒露、小满都在帮着抓,最稀奇的是他小堂哥卢文都跑来帮忙了。
卢文可是他们家最会偷懒耍滑的!
卢文将一小把田螺放进卢栩的篮子里,谄媚地套近乎,“大哥,你煮好了我能上你家吃去么?”
他就知道!卢舟忍了忍,撅着嘴去和腊月换篮子了。
两个堂姐抓的都在腊月篮子里,腊月快拎不动了。
小夏训卢文,“就你嘴馋,大哥都说了要卖钱的。”
卢文可不怕这亲姐,摆个鬼脸继续磨蹭卢栩,“大哥行么?”
“行呀,”他晃晃篮子,“你要是能抓这么一篮,我就给你换一碗怎么样?”
卢文不愿意了,“这么多呀。”
卢栩:“你慢慢抓,抓了回家放盆里养着,凑够了来找我换。”
卢文想了想,“行。”
他小伙伴多,可以忽悠他们帮忙。
小夏抓开卢文,“换什么换,你哪天不来溪边玩,抓几只螺又不费事。”
训跑卢文,小夏问卢栩,“卖这能赚钱么?”
炒田螺她尝了,要下不少料,现在东西月月涨价,田螺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卖贵了不合适,卖便宜她怕卢栩要亏钱。
卢栩很光棍道:“赚多少不知道,我算着卖,总不会亏的。”
寒露很捧场,她爱吃辣,觉得炒田螺又辣又香,是她从没吃过的滋味。别说没吃过,她闻都没闻过这种香味,“肯定能赚钱!哥我给你抓,你要卖剩下了便宜卖我点。”
卢栩听得直乐,还没开始卖呢,想捡便宜的已经来俩了,证明什么,他这炒田螺味道不错!
卢栩连夜又炒了一锅,在锅里闷着,开始蹲在地上算成本。
油,调料,田螺,还有锅。
就这么炒下去,他家锅迟早要完。
他的人工按三叔到镇上码头卸货算,一天三十文。
刨去要给那几个小的点当零嘴抵工钱。
“对,还有颜君齐。”卢栩嘿笑一声,小书郎瞧着还挺爱吃的。
卢栩算啊算,拿家里最小的碗从锅里往罐子里舀,算好一锅能舀多少碗,就按小碗卖,一碗五文,他赚两文。
账算好了,他还得去做做物价调研。
从卢家村向东,成人脚程步行小半个时辰,大约四十分钟,就能抵达最近的饮马镇,传说前朝他们镇上出过将军,在镇河边饮过马招过兵,他发达后,镇名也从河阴镇改名叫饮马镇了。
小镇不大,五天一集,因为他们这儿村镇集中,走过来也不太耽误功夫,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爱来赶集,买买油盐酱醋,换点农副特产,买块豆腐。
镇上主要的人流也就是附近村来赶集的农民。
另外,他们镇上有个码头,每个集有人从县里乘水路进些时令东西来镇上散卖,糖,糕点,花布,春天卖织具、农具,夏天卖防虫防暑治腹泻的药丸,秋天卖棉花,山货,他们这儿不常见的瓜果……卖的比县里还贵。但从镇上到县里坐船要二十文,一走又要一整天,村民算来算去还是这么零买划算,只有年节采购,村人才会相约去趟县里。
除了卖,他们也收东西。
在码头边租个棚子,摆上桌椅,采购粮食、干柴、蔬菜、席子、篮筐、粗布、菜干等等。
价钱压的低,但要的量大。
颜君齐家编席,秋冬采芦苇,回家劈成篾子,编席编筐编篮子,赶集背到镇上卖一卖。过晌卖不掉的,就低价卖给码头货商。若太阳快下山才卖,价会被压的更低。换了钱除了家里用度,再到镇上唯一的书局买些便宜纸墨。
往常都是他爹来,他爹去服徭役又意外没了,几个月下来,家里积了不少席。这次卢栩要来赶集,颜君齐便背着席子陪他一起。
他们家也没钱了。
第6章 赶集
颜母将席子卷好捆好,帮颜君齐背到背上。
十五岁的颜君齐马上又被压得矮了一截。
她心疼,眼睛红了红,又忍回去,“便宜些也无妨,能卖掉就好,回来买一斤盐,剩下的钱你买些笔墨。你和栩哥儿中午饿了记得买些吃的。”
颜君齐点头,“知道了娘。”
卢栩背着个筐,那罐炒田螺装在框里,一早元蔓娘还去河边拽了些宽大的苇叶,给他当袋子使。
光滕筐就挺沉了,卢栩掂了掂,无比怀念轻还结实的塑料袋。
他默默叹口气,从家里出来。
元蔓娘追着他在后面嘱咐,“若能卖便宜些也卖,卖不掉背回来也无妨,看好钱,路上当心些,别卖到太晚,天黑前和人结伴回来。”
“知道了。”卢栩抓着肩膀上的麻绳,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背筐才能轻松点。可他出门看见颜君齐,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颜君齐站着都费劲,怎么走?!
他本想问问颜母,这是把儿子当牲口么,可见她红红的眼睛,又把话憋回去。握了握拳,又松开。颜君齐和他一样,已经是家里顶梁柱了。
颜母见他出来,不免也嘱咐他照看颜君齐。
卢栩应了。
以前卢栩好歹还去过县里,也常常下地务农,颜君齐从小就读书,哪干过重活。
他们俩走出村口,看不见颜母和元蔓娘了,卢栩问:“能行吗?咱俩换换?”
颜君齐摇头。
卢栩:“你这样累病了,看病更花钱。”
才到村口,颜君齐已经满头汗,他文文静静笑起来,“这席子看着大,其实轻,我若背不动了,再烦你帮忙。”
卢栩无奈:“行吧。”
他见颜君齐走的费力,也不好说什么,以前卢栩和颜君齐还真不算太熟,颜君齐大概累了也不好意思麻烦他。
卢栩落后一步,从后面托住颜君齐的席卷,颜君齐肩上骤然一轻,回头,对上卢栩不耐烦的脸。
卢栩豪横一仰头,不容置疑:“走!”
颜君齐点点头,“多谢。”
平时几十分钟的路,他们俩走了将近两小时,到了集市,好位置已经被人占个差不多了,若只有卢栩,他随便找两个摊子的缝隙就挤下了,但颜君齐的席子要铺开给人挑选,得找块整齐的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