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
他心说先前就听殿试的副考官们夸过颜君齐胆子大,能和弘安帝対答如流,原先他还不信,现在看,他胆子是真大啊!
这才入朝多久,身在翰林院就敢弹劾大将军了。
不但要弹劾,他连证据都搜罗差不多了!!
按照大岐定的律法,涉案上百两就是大案了,一个小小的酒楼偷菜谱,竟然牵涉银款累计高达五千两。
颜君齐没夸大,这的确是巨额。
御史低头看看折子,抬头看看颜君齐,慎重道:“事关金额重大,我要禀告中丞大人再做定夺。”
“有劳了。”颜君齐依旧云淡风轻,将所有资料交齐,在御史台登记完,仿佛只是串了个门一般,又回翰林院继续抄文书去了。
不小心旁观了经过的宗鸿飞悄悄问贺颂之,“我记得,贺太师和大将军是姻亲対吧?”
他疯狂暗示,你要不要去劝劝?
贺颂之呆了好一会儿,脸色变来变去,“我等身为大岐朝臣,怎么能在公事上谈什么姻亲,而且……大将军还是国舅呢。”
宗鸿飞:“……”
行吧,那他也当没听到算了。
他回翰林院,再看见颜君齐,只觉得这位仁兄简直浑身都是铁胆。
太牛了!
御史台也没调查多久,第二天早朝又例行吵过一阵要怎么推行新商税后,弘安帝很不耐烦的问还有没有本奏,最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御史台出来了。
他们有。
弹劾大将军范孝。
所有人都提不起精神。
御史台三天两头弹劾范孝,都成固定节目了。
不料这次不同,竟然不是他们御史台要弹劾,是代翰林颜君齐弹劾。
昨天才在内阁夸过颜君齐的范孝:???
听了好几天热闹,就等着推行新商税好发军饷的武将们:???
他们忍不住交头接耳,“翰林?姓颜?是那个提出改商税的翰林吗?”
“是!除了他哪儿还有姓颜的翰林!”
这姓颜的小子到底哪头儿的?!
亏他们这几天才夸了总算考上来一个懂事能干的翰林,妈的,文官果然不经夸!
他们义愤填膺的要听听,这新来的小子要弹劾什么!
偷菜谱?
就这么点儿事?
这也值当拿到早朝说?
御史台又没人可弹了是么?
结果听着听着,他们惊呆了。
多少钱?
五千两?!
一个小酒楼,利润五千两?
他们倒是没人怀疑事情的真假。
虽然御史台闲着没事就弹劾他们,但捕风捉影的时候很少,既然他们敢在朝堂上将数据说这么清楚,那这事就没有值得怀疑的。
武将们都听愤怒了,大伙儿都穷成什么样了,兵士们吃糠咽菜好几年,代桥有赚钱的门路不想着赚银子补贴军饷,竟然拿给他弟弟去赌钱?!
这还是治军严明的龙虎营吗?
范孝自己都吓了一跳。
更傻眼的是户部和京兆府,这个颜君齐,胆子也太大了!!
一天之内,新翰林颜君齐大名响彻朝堂,轰动程度仅次于一间小小酒楼盈利五千两。
范孝主动请三司彻查,于他而言,菜谱也好,五千两银子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竟然和龙虎营有关。
龙虎营名义上是他的亲军,但实际上那可是弘安帝的脸面啊!
若颜君齐弹劾属实,范孝就不是失察这么简单了。
弘安帝把大岐最锋利的一把刀交给他,他却让刀腐蚀了,辜负了弘安帝的信任才最重要。
有三司出马,范孝亲自盯着,这事没几天就调查得清楚明白。
瑞祥楼的菜谱和买酒楼的钱的确是代桥拿回来的,不过并非是他贪墨军饷或者强取豪夺自百姓,而是押运军械到骁骑军时认识了隆兴郡观阳籍的马姓粮商。
対方在京中有亲眷,但家中日益衰败,也已经不在为官,不能从官驿递送银钱,家中想给京中送钱都有诸多不便。
听说代桥是京城人士,于是対方想了一个办法,由他们出本金和菜谱,由代家在京城开一个酒楼,得了利润两家平分。
这样他们就不用再愁给京中亲眷送钱了。
代桥起初是没打算合伙的,只想将东西帮他送到京城亲眷家里,可想到家里欠的债,听马家分析了一番一年少说能赚二三百两,心动了。
他带着本金和菜谱回京省亲,让弟弟买了酒楼,雇了有经验的掌柜,还叮嘱了代三儿赚了钱一定要给马家人分,瑞祥楼就这么开起来了。
只是无论谁都没想到瑞祥楼能这么赚钱。
经三司细查,瑞祥楼报给京兆衙门的账本还是假的。
代三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尝到甜头,不想给马家分钱了。
于是,他让账房做了本假账,和马家按假账分,真账本在他家里藏着。
三司搜查搜出来,一核算,好家伙瑞祥楼这几年赚的不是五千三百二十一两,而是一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两。
代三儿自己私吞了一万两利润。
参与审查的所有人:“……”
震惊!
非常震惊!
连三司的头目都忍不住算起自己家田庄铺子一年能赚多少钱。
这姓代的小子,真黑啊!
结果一出来,范孝第一时间就去找弘安帝请罪了。
既然代桥没贪墨,也不是强抢百姓银钱方子,那这就不能算龙虎营的污点了。
弘安帝还夸了他一通治军有方。
何况范孝都在京中这么久了,龙虎营也不是他在管着。
武官们窝了几天,终于等到结果了,闹着要告颜君齐诬告之罪,不过被范孝拦下了。
代桥毕竟是犯错了,也是龙虎营的人,颜君齐也算不上诬告,何况人还那么年轻。
范孝自请罚俸三月,再罚在北边带兵的义子魏定山俸禄半年,以振军威,以示警戒。
三司和兵部下了调令,命代桥回京调查,大将军早朝请命往虎贲军派督军,肃整军纪。
……
这些卢栩都不知道。
他在朝中的人脉就是颜君齐,颜君齐不说,他一点儿都不知道。
他忙着在附近找地方开甜点铺,还是三司审完了代三儿,追缴回银子给他送家里来,他才知道的。
代三儿赌了几年,马家花销了几年,一万五千多两的利润最后只追回来七千多两。
剩下的,要等代三卖了酒楼,马家卖了新换的房子,再补给他。
卢栩拿着银票人都傻了。
这他哪儿敢要!
他当即慷慨陈词要捐给朝廷,捐成军饷,按文书只给他百分之五就够了。
三司让他自己留着,说弘安帝下了令,要把钱都还给他。
卢栩拿着银票自己在家坐了一下午,等颜君齐下衙回家,两人大吵一架。
“气我已经出过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的仕途还要不要了?你的未来还要不要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瑞祥楼,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