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王志在雪地滑出数米长，一头撞在楚家大宅高墙上，脑袋右侧破了口子，鲜血顺着毛发浸染半边脸颊。
“小爷忙着要把梁杰那畜生开放新品堵死，没空跟你废话，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别让本少爷看到你在城北，否则打断你双腿。”楚归员甩头离开。
王志艰难的坐起来，盯着楚归员离开背影目光冷厉。
他把糕点秘方给楚家的事，被北澜杂货大掌柜等人知道，连堂哥都抛弃他，而今住的地方都没有。
楚归员不许他靠近城北，就是扎他心口的刀。
因为话等同于，他一直看不起的城南。
“对了，找他去。”
王志一下想到了某人，也许能谋一条生路。
……
下午雪更大了。
唐镖局大厅。
梁杰在躺椅上，望着跑出去门的张芳芳苦笑。
“好好的镖局扛把子不做，活成个间谍，还是最低等的街头打听八卦的那种。”
他感慨自己是不是看走眼，就没有傍上富婆。
刚才张芳芳是来通知楚家新动作，现在又急匆匆去附近仓库知会任小凤。
这时。
有个衣衫破烂，头发都结痂的人爬进门。
“小青，咱们厨房还有吃的吗？”梁杰急忙从躺椅上起来。
他有点不懂，最近那些住破庙没饭吃的乞丐，都被任小凤招去仓库干活，怎么还有人流落街头受冻挨饿。
乞丐在雪地爬行来到阶梯前。
“是你。”梁杰蹲下定睛一开，发现竟是半月前来偷秘方的王志。
“姑爷，阿虎把中午剩下饭菜全吃光，厨房在烧火做饭了，这碗面片汤给您先垫个肚子。”
丫鬟小青端着托盘从回廊右侧走来，托盘上是热腾腾，原本是给账房点的面片汤。
“放这吧。”梁杰指着自己身边。
小青照做。
此时一副乞丐样的王志，趴在阶梯下不动。
“上回廊避避雪吧。”梁杰说道。
“罪人不敢。”王志喉咙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犯了什么罪？”梁杰问道。
“小生是半月前盗取过先生秘方的王志。”王志快把头埋进雪里。
“原来是你。”
小青还没走，左看右看抓起边上扫雪的撮子下了阶梯，朝着王志脑袋打：“镖头几天忙得吃不上一口饭，睡觉都不安稳，都是你害的。看我不打死你。”
王志抬头道：“胆敢！王某乃是童生，区区下人也敢欺辱。”
“呸，城南的乞丐都被姑爷安排工作，你连他们都不如，好意思跟我耀武扬威。”
小青说着撮子打在王志脑袋上。
小姑娘才十二岁，其实没什么力气，但王志却是惨叫嚎啕大哭。
王志不是身疼而是心碎。
他在凤天省最好的城北书院就读，志向是从秀才、举人一步步升上去，封候拜相光宗耀。
仅仅只是过了半个月居无定所不说，还沦落到被脏乱差城南一丫鬟欺负。
侮辱，天大的侮辱。
王志越哭越悲伤。
小青不知所措，举着撮子回头道：“姑爷，怎么办？”
“没事，你忙去吧。”梁杰一脸温柔微笑。
“好的。”小青忐忑的心受到安抚，小跑越过三台阶上回廊，把撮子一扔快速跑离。
梁杰的目光一直放在趴在雪地上哭嚎的王志身上，他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思考，怎么把侮辱的人一一打到，是吧。”
王志问声抬头。
“还热着喔。”梁杰指着脚边托盘上的热汤。
“您，您不生气？”
“怎么不气，但眼前我只看到一个饿肚子的人。”梁杰如实说道。
他的一双瞳孔黝黑如常人一样，趴在雪地上仰头的王志，却看到了怜悯。
这种怜悯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没有任何歧视，温软如春。
呜呜～
王志再次啼哭。
整整半个月，被至亲好友抛弃，被曾经以为可以依靠能信任的三少爷厌恶一脚踢飞，人生坠入最灰暗的时刻。
天气似乎也不是那么寒冷了。
“有趣的人，都饿得走不动，还浪费力气哭。”梁杰摇头道。
王志瞬间止声，双手抓住阶梯托着沉重无力的躯体爬行。
下雪阶梯冰冻住，太滑了。
王志刚上一阶梯，就又滑回原点。
梁杰可以很轻松帮忙，但他没有动，保持蹲在回廊低头看着。
王志缓了一下，再次伸出双手抓住冰滑的阶梯，身体如蚯蚓一样朝前顶，而后张嘴一口咬住阶梯。
咔嚓～
阶梯上的冰裂开，冰渣飞溅。
王志的嘴角渗出鲜血，却一声不吭，目光坚定望着梁
杰脚边的托盘。
托盘上碗里飘生的热气，在王志眼里就是高中状元的金榜，闪着无上圣光，距离他很遥远也很近。
我可以！
王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嘴死咬着第一层阶梯，任由冰渣刺破嘴角脸颊，双手搭在第二层阶梯。
三层阶梯也不过一米长度，奶娃能轻松爬过去，王志几乎耗尽体力，用时一刻钟。
当然最终他成功。
呼呼～
他仰躺在回廊上喘着气。
“吃吧。”梁杰拿起汤勺舀了一勺子递到王志嘴边。
“先生……”
“以后叫我大哥。”梁杰眯眼微笑着，把王志嘴巴掰开顺利倒入汤勺的面汤。
天寒地冻的，汤早已没那么热了。
王志却感觉很暖，暖到全身打抖，眼角热泪滑落。
“要让敌人流血，别让自己流泪。”梁杰又舀了一勺面汤。
王志闻言瞬间止哭。
一勺又一勺，王志渐渐的恢复体力。
碗见底时，能自己坐起来了。
王志当即朝着梁杰跪下头点冰凉的地板，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从今王志奉梁先生为主。”
“别别，等下我还得替你报仇。”梁杰拿着汤勺摇晃。
“私人恩怨，不敢劳烦大人。”王志说道。
“懒得跟你扣字眼。”梁杰冷哼一声道，“想跟我混没问题，我保证你不会没饭吃饿肚子，不过你的人生道路我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我是个吃软饭的文盲。”
“只要能吃上一口饭，砍柴看院子，小人都可以做。”王志怕梁杰不要自己，自己又要流落街头，吓得面色发白，头猛磕地面。
“读书读傻了。”梁杰嘟啷一句，接着眯眼微笑道，“城南其实很有趣，你多去逛逛，也许能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
“这…”
“管你三公九卿还是田间老农，一样都是长一张嘴，要吃粮食得喝水。”梁杰拿起托盘起身进屋子，“好好思考下吧。”
王志能屈能伸是个干大事的人物，却有个致命缺点，所以他建议出门去逛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