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兆感觉掌心发寒，他搓了搓自己的手，想要让手掌热起来，却没有丝毫效果。

这股寒意来自心底，无法驱散。

他抬头看了眼被召集来的军方人士，轻轻地叹了口气，该来的审判还是要来的。看了一眼摄像头闪烁的红光，这双发亮的眼睛背后是他最杰出的“孩子”量子计算机550A。

近来他通过大量的训练，让存活在550A里的虚拟人学习人类的思考方式。如今终于有出现成效，却不是时候。

一旦上级感觉这个项目不妥，研究必定受阻。

“马所长，人到齐了，你可以向我们解释情况了。”在场的大校说话，网络那一头更是有无数大大小小的领导等着听他的汇报。

“之前我上报过，我们团队试图通过环境传感模拟生成数字生态环境，让数字生命能在和外部环境交互中保持情绪稳定。因数字生命不能稳定存在，我们让550A基于对人类思维模式的生成虚拟人，并且让虚拟人分别学习判断，各自成长。很不幸，掌管监控的虚拟人学习的对象是安保队队员，所以它在学习过程中出现一个BUG。”

马兆用PPT展示BUG代码后接着说，“人脑具备强大的脑补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大脑有可能对暂时的失明视而不见，自行脑补出一段图像，让人意识不到自己失明。而550A中负责监管视频的虚拟人就有能力完全脑补出缺失的画面。我尝试建模虚拟一个脑补模型，验证了可行性，你们仔细查看550A的源代码中是不是有这段脑补模型的代码。

大校怀疑地看着马兆：“你没权限查看550A的代码库，怎么知道它有这段代码。”

“因为在检查监控时，发现录像本该不清晰处特别清晰，怀疑存在自动补帧现象，在笔记本里写代码做试验，发现确实可行。犯人剪断监控线路后，wife信号传输自行启动。

我推测，安保队长把隐形通讯器贴在小周身上，小周正常开门检查芯片仓库是否有异常，并像往常一样跟安保队长保持通讯。可他并不知道安保队长关闭正常通讯启动隐形通讯器，并且假扮我告知小周已经授权他取卡。

他照常取卡，却被门禁系统判定为违规取出数字生命卡，遭到电击。

安保队长事先替换了小周的心脏病药，导致小周当场猝死。

警报响起后，安保队长率先进门，利用监控死角，取走了小周口袋里的芯片和秘密通讯器。这样就没有证据证明他们曾经通话过。

在我们要看监控时，微波炉启动，wifi中断。但是虚拟人自动补完完整录像。

在开门后，安保队长检查小周身情况，利用监控死角，暗中取走隐形通讯器。

我想他们策划这件事已经很久了，之前所里断电后，是安保队检修了线路，安保队长可以有正当理由进入配电室做手脚，发现监控的漏洞。

军犬笨笨的死也不是意外，笨笨虽然运动神经不如别的狗发达，却对气味异常闻感，甚至能闻出人是否有按时服药。小周受图恒宇影响特别关注笨笨，会在巡逻前去观察采集一下笨笨的数据。要是笨笨闻出他没有服用心脏病药，偷窃计划就无法顺利进行。”

“嗷，我的天，为何550A制造的虚拟人要替他们打掩护。”上校严厉质问。

“很抱歉，这件事完全是我的疏忽。人脑在处理复杂事情时，会自动忽略不重要的事。很遗憾，550A算力并不像宣传中那样强大，我们的试验方向是让虚拟人用最少的算力处理最多的问题，导致他智能不足，没能判断出事情的真相。他被分配到管理监控系统后，一直以安保队为学习模型。

面安保队长常说要保持监控完整，随时能看。因此在出事时，他自动补完了缺失的画面。”

“安保队并没离开数字生命研究所。他们如何把卡带走。”

“让小机器人通过马桶把卡送入下水道后离开。我检查了用电记录和用水记录。可以证明事发时，微波炉启动过。之后马桶又冲过比平常更大一点量的水。”

军官们开始讨论，马兆静静地站着，认真倾听。他知道聪明好学的550A也在听着、看着、思考着、观察着、等待着最终结果。

会议室的门开了，士兵汇报，“报告，犯人已经招供。”

军官们离场后，马兆感觉腿一软，立马扶着桌子站稳，门外的史太强上前扶住他在椅上座下，兴冲冲地对他说，“马所长，您真是料事如神，那家伙招供了。”

“那就好。”马兆松了一口气，事态终于如他所愿发展。

“要不要我扶您回去睡吧。”

“再等等。”

天未明，军方便叫马兆马上修复550A的BUG，图恒宇被放出来帮忙。

军方派人去追捕被安保队长窃取后偷偷送走的数字生命卡。

到了和史太强告别时候，史太强说：“马所长，您是我见过的人里最聪明的一个，不仅会科研还会破案。要怎样才能生出你这样天才的脑子。”

马兆一脸认真地说：“其实我的爷爷是著名的写实派画家马良，业内人称神笔。”

史太强愣愣地反问：“神笔马良？”

马兆：“其实我刚才说的是个冷笑话，你觉得好笑吗？”

“……”史太强看得出马所长是努力表现亲善的一面，真的非常努力了，他也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说：“很好笑。”

马兆从史太强的表情，看出自己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他看了眼摄像头，心想要是550A把他当作重点观察学习的对象，恐怕很难学会人类真正的幽默感。

学会幽默并非当务之急，550A的BUG修复后，得接受再检测再评议，要是军方认为550A已经进化出强人工智能，学会在重大问题上欺诈人类，今后对量子计算机和“数字生命”的研发必定阻碍重重。得为550A想一条出路，尽快教会他550A人类的爱与奉献。

马兆一面试验，一面思考，很快BUG修复完毕，思维系统迭代升级，在检测工作完成后，马兆收到军方的协助请求。

军方已经锁定了窃取马兆数字生命卡的机构所在处。

那个机构在邻国，有着强悍的军事实力，明面上并不隶属于哪个国家。

军方打算快速突入，把敌人一网打尽，同时最大限度地没收敌人的科研成果。因此需要研究所派人协助。希望马兆动员两名专业过硬、行动机敏的研究员参与行动。

马兆召来几名值得信赖的研究员，问他们是否愿意参加有一定危险的秘密行动。

一时间，房内鸦雀无声。这里的高精尖技术人才，都是象牙塔里的王者，对塔外纷扰的世界既好奇又恐惧。如果没有人率先站出来，大家都不敢冒头。

马兆说：“只需要两人，这次技术支援行动我带队。”

“我愿意去。”图恒宇抢先举手，“马老师，我一定会好好配合你的行动。”

“好吧。图恒宇跟我去。其它人注意做好保密工作。”

收拾好行李，马兆和图恒宇就“出差”了。

这是图恒宇第一次去前线，难免有点紧张，他想找马兆聊天，舒缓一下紧张的情绪，可见马老师绷着脸，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张开嘴又闭上了。

他翻出印度哲人克里希那穆提的书，想静下心来，可完全看不进去。只好关闭电子书，观察周围。他跟马老师挤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前两名特种兵正在闭目养神。

瞧来瞧去的图恒宇最终把视线落到马兆身上。

他的所长大人表情凝重，仿佛在思考要不要按下核弹按钮。

他们中科院数字生命研究所的重要性，并不输给研发战略性武器的，否则也不会天天遭人惦记。

那么问题来了，马老师究竟在思考什么问题呢。

图恒宇并不了解案子的细节，只知道550A出现一个小BUG，这个BUG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机缘巧合之下，造成惨案。幸而马老师失去查看550源代码的条件下，凭借线索勾勒出事件的全貌。

马老师真乃神人也。

要不是马老师，他还不知要被看管多久，既然马老师来冲锋陷阵，他必须紧紧跟随。

这一回，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夺回马老师的数字生命卡。

那群坏蛋还不知会怎么折腾数字生命马老师。一定得把马老师的各种备份找齐，不能让马老师被坏蛋欺负。

想到这里图恒宇热血沸腾，激情令他脑洞大开，想到550A的BUG居然会正好配合对方作案，正好窃取了马兆的数字生命卡。莫非550A觉醒了自主意识，发现仅通过观察学习采集数据学习效率不高，为了提升学习效率，必须引入人类，通过“人在回路”进行学习。550A想要马老师的数字生命，所以策划了案子，纵容盗贼取走数字生命卡。

图恒宇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随即自我安慰道，别胡思乱想，现实不是科幻小说。那系统并没那么强，算力也不够，善良听话的550A不可能策划这一切。

不可能，不可能。

图恒宇回想那一串串代码，表情逐渐变得和马兆一样凝重。

车辆猛烈晃动，图恒宇回过神来。

面前的特种兵说：“注意，行动马上开始。”

马兆：“我准备好了。”

图恒宇仍旧心慌，一个深呼吸后，勉强挤出笑容说：“我也准备好了。”

两人的行动，简单说起来就是躲在隐形装甲车里敲键盘，对方的防火墙高，他们的技术更高，几分钟就攻城拔寨，控制了对方的防御系统。

特种部队突入敌营，史太强留下保护二人。

虽然躲在车上看不到外头的情况，可图恒宇看着反馈来的数据洪流，能够想象出外面的战况有多么激烈。在我方武力压制下，对方不舍弃站点潜逃，继续负隅顽抗，恐怕是为了保全设备和重要数据。

他们究竟研究到哪一步，马老师的数字生命卡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