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一副画。

那是幅巨大的画，几乎占据了墙面的二分之一，岑子绮上前试着挪动画框，却毫无反应，画像和墙面融为一体。

夜栖轻轻搭上林北桥的肩膀:“不错。”说罢，他留下林北桥在身后，自己上前研究。

画中有一条诡异的楼梯，直直向上，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夜栖思索片刻，默默后退几步，使用天赋，黑色的美瞳下隐隐有蓝银色透出。

在他的视线中，两颗润白的骰子在面前飞速旋转，最后缓缓停下。

——“50”。

“我的问题是通过画能否到达三层，答案却是二分之一的概率。那么另一半的概率是通往何处呢？”

这个答案与夜栖的想法倒是有很大出入，而他抬头，却看见岑子绮已经大着胆子触摸画面。

在她的手触碰到画面的一刹那，整幅画像平静的水面落入一颗石子一样，以岑子绮的指尖为中心，向周围掀起一圈圈涟漪。

岑子绮收回手侧头，眼神略过方玟和林北桥，看向夜栖，大方笑道:“好啦好啦，现在谁先进去呢？我的盟友？”

夜栖看到这景象，微怔一下，随后温柔地笑了笑，没有作答，但他手上却是径直把在一旁站着的林北桥狠狠用力推入画幅中。

——答案明了。

岑子绮故意表露出一副夸张惊讶的表情，随后扭头示意方玟。

方玟似乎料到了，并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转身一脚迈进深不见底的画中，凭空消失。至于剩下两人也一个一个地进入画幅。

只留下诡异的黑色楼梯在画上寂静，图书馆的二层半晌过后，一个扭曲的跌跌撞撞的身影爬到了画前。

那身影颤巍巍地从破烂的衣袖中掏出一部对讲机，如视珍宝一般按下了通话键。

“……图书馆……管理员……举报……”

“四名学生……逃、课……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呜……”

楼梯很黑，身处其中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一直走一直走，同时这也是寂静的，仅仅有自己的脚步声，幸运的是，这路途确实很快。

夜栖的确更幸运，他确实到了第三层。

出口的旁边，方玟正倚着墙，看到是夜栖，没有惊讶。

“真巧啊，看来接下来要我们同行了。”夜栖笑笑，走到方玟之前，示意方玟跟上，“两人小队，岑子绮才是那个中心吗？”

“我相信她的决策。”方玟回答。

“哦？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多少年的朋友了……而且我还有几个三年呢？”方玟声音很低，只是在对自己说一般。

“说起来，我很好奇一件事，”夜栖转头看向方玟，笑意未减，“你多大了？”

“16岁，至少副本设定是这么说的。”方玟微微皱眉，“问这个干什么？”

夜栖摇摇头并未答复。

三楼果然是档案室，紧急出口的绿色幽幽灯光下，档案室的牌子显得格外耀眼。

“哇，那是番茄酱吗？”方玟看着白色牌子上的红棕色污渍，丝毫不慌，只是默默立起了校服领子遮住鼻子。

夜栖显得稀松平常，推开了生锈的门。

和普通的档案室并无二样，厚重的木头架子放着一堆又一堆的资料，只是落满了灰尘。

“找期中卷子吧，我带了小手电。”方玟道，说罢，两人就在黑暗的档案室里凭借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摸索。

“……确实是小手电。”

这光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隐蔽。”方玟一边翻找一半反驳，“有了。”

两人凑在一起，一个落灰的被塞在角落的档案袋里，装着几份期中试卷。

“你那边有其他试卷吗？”

“没有。应该只有这些了。”

文件袋拆开，几份期中试卷都像被水浸湿一般字迹模糊不清，摸上去的触感诡异滑腻，像人的皮肤，连“期中试卷”几个字也只是勉强辨认。

这些试卷上的姓名与班级部分最为模糊，好像一碰就要烂掉似的。

夜栖捻了捻手上的水汽，又想起刚刚的触感，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再看方玟，似乎早有料到，只是微微皱眉。

“走吧。”夜栖提议。

这时，一束手电筒的光从档案室门口的缝隙射进来，两人均是一怔，脸色瞬变。

——糟了。

夜栖迅速起身躲在档案室的角落，他屏息凝神，借着余光向外看去，两个看不清身影的东西缓缓进入。

而他们经过方玟藏身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发现也没有停顿，继续寻找着夜栖。

现在夜栖几乎可以肯定，这东西就是冲自己来的。

3——

2——

1——

“！”

“天赋［Colorful］。”

“二维化，开！”

就在此时，岑子绮带着林北桥闯入，林北桥施展天赋，将夜栖瞬间带入二维世界，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反而令夜栖安心不少，三人利用二维世界的特殊性竟然直接回到了图书馆一层大厅。

“抱歉，这里就是天赋最远到的地方了……”

“方玟呢？”夜栖发问，方玟似乎没有出来。

“她总是那样一个人去做一些事，不用担心。”岑子绮答道，声音慢慢凝重，“而我们的问题，是如何应对这老师。”

三人面前就是图书馆大门，而大门前是一位男老师，胸前的吊牌布满不知是铁锈还是血迹，其上赫然写着“图书馆管理员”。

那人眼神戏谑:“诶呀呀，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那人穿着一身简练的灰色西装，微微上前几步，唇角勾起:“——是三只不听话的小兔子。”

说罢，他拿出手中对讲机，脸上笑意不变，声音却很冷:“把那东西给他吧……好，我这边已经抓到了，那么……当然，我会让他们明白的。”

对讲机通话结束，夜栖莫名感觉那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得格外久，有些……粘腻。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让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遇到麻烦人了……

默默吞咽下口水，夜栖面色凝重，他觉得对方注意到自己了。

果然，那人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进来三位带着学生会袖章的人，他们二话不说带着三人跟着他离开。

“……这什么年头，高中都有学生会了。”岑子绮低声抱怨一句。

那么学生会，是个怎么样的组织呢？夜栖侧头看向那鲜红的袖章。

前方的老师似乎注意到夜栖的想法，也侧头回望，勾唇轻笑。

下一秒，眼前一片黑暗，天旋地转后，三人已然坐在一间像是办公室的房间里。

“我姓邢，是图书馆管理员老师。三位同学在上课时间公然逃课进入图书馆，说一下原因吧。从这位林北桥开始。”

“我……”林北桥刚开口，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引导，“我是想去找期中试卷的成绩登记表，修改成绩。我知道育华中学的成绩表为了给有钱人的孩子修改成绩，都是纸质的不保留电子版。”

“嗯，”邢老师点点头，他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大概是林北桥的档案，“你的期中成绩确实很差，有三科缺考，其余无一科及格。据我所知，你的家庭状况很差……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不过你的这种行为，依旧要受到处分。那么岑子绮，你呢？你的成绩可是还不错啊。”

“我……没有理由，只是想找刺激，我讨厌学校，讨厌学习。”岑子绮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嘴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好吧，厌学情绪，老师很理解。一会带你去看看心理医生。放心，育华中学的心理医生很优秀。”

“夜栖，你呢？”

“我想找期末考试相关题目，育华中学的期末考题是学校自主出题，我想期末考好一点，高三就可以去尖班。”

“老师理解，谁不想考好点呢？但是很可惜，本学期高二的期末考试取消了，没办法，你们这届进度太慢，高二第二学期过一半了还在复习。”

“好了，总而言之你们都要受到处分。真是，都高中了还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林北桥回去上艺术，夜栖先留在我办公室，岑子绮跟我走。”

“啪嗒”一声，门落锁，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夜栖一人。

夜栖仍心有余悸，邢老师似乎可以短暂控制人的行为，想到刚刚自己不受控制地说话，那感觉真是糟糕。

——从来都只有他操控别人，还没有别人操控他。

莫名的情绪覆盖着夜栖，他深呼吸几次，摒弃情绪的影响，转而开始研究这间办公室。

邢老师的办公室简洁、没有什么人气。虽然像是很久没人使用，但是东西都干干净净，没有落灰。夜栖翻了翻，没有收获。

夜栖猜测这里是办公楼，就是不知道方玟现在在干什么。她是早就料到有人来赌所以没有离开图书馆，还是说阴差阳错呢？又或者，她去做了一些私事。

“咚咚。”

“嗯？”夜栖转头。

另一边的岑子绮被带到隔壁的一间办公室，她才发觉这里就是办公楼。

第六感滴滴作响。

［提示:道具幸运百分百已生效］

岑子绮刚刚松下一口气，但一进入办公室中，一阵提示音让她更加警惕和恐惧。

［提示:玩家天赋与道具已暂时失效］

邢老师明显注意到岑子绮情绪的变化，轻笑几声。

“先坐吧，喝点水。”邢老师给岑子绮接了一杯水，随后坐在她对面。

岑子绮不受控制地端正地坐下，喝完水后开始叙述她逐渐“厌学”的“经历”。

越说，岑子绮的表情就越恐惧，这根本不是她想说的，这根本不是她的经历！

邢老师已经微笑，面前的可怜的学生神色几乎称得上狰狞或是绝望，却依旧在不停说着“自己”悲哀的经历。

随着岑子绮的话语，那些事情好像真的发生在她身上一般，那些无名的记忆一点一点进入岑子绮的脑海，而记忆的主人公也一点一点被替换成她。

“……是的。”

“厌学……这些就是我厌学的原因。我……”

“呵，”邢老师快乐地眯起双眼，“乖孩子。回去上课吧，厌学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岑子绮浑浑噩噩离开后，邢老师打开自己办公室门，不出意料地没有看见夜栖。

“……算了，还有时间。”

办公楼下的树荫处，有两人屏息而立，听到楼上关门的声音，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玟盯着夜栖:“岑子绮呢？”

“我倒是想问你，你去什么地方了？”夜栖眼含笑意。

两人僵持不动，最终，方玟开口道:“岑子绮回班了吧。今晚别睡，具体消息，图书馆见。以及，带好你组织的语言。”

说罢，她先行离开。

夜栖看着方玟的身影一点点远去，勾起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瞳孔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