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个来自宿命星系的所谓的“星云”,不是宇宙星云也不是宇宙黑洞,而是金墟星人发明的一种泛宇宙武器,人类把它命名为“噬海”。
“噬海”使用起来的效果就如前文所言,能形成一个超大的引力场,引力场内,质量小的星体当场灰飞烟灭,质量中等的星体扭曲变形,只有质量够大的星体才能幸免于难。
“噬海”的使用是有条件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它必须依托于宇宙中一种奇特的现象——黑洞吞噬,即一个黑洞被另外一个黑洞吞噬,且爆发出超大规模的引力波爆。金墟星人必须提前计算出黑洞吞噬发生的时间,并把武器“噬海”提前布置好,才能使泛宇宙武器“噬海”发挥作用。如果不依托黑洞吞噬,那么“噬海”也是无效的。
金墟星从“冰封”中苏醒后,迟迟不对似星和地球动手,所有人都以为是金墟星内部还没有休整好,实则不然,真相是,金墟星人在等待这次黑洞吞噬的发生,等待“噬海”爆发。金墟星人哪里没有大脑?它们聪明得很。
公元2124年8月31日,星际联合长城被摧毁。
被摧毁的不止星际联合长城。地球和似星结盟时,在宇宙中选择了108颗小行星布下星际导弹发射系统,建造出一个巨大的安全防御网,用于抵御金墟星,然而随着引力波爆的扩散,“噬海”发挥骇人威力,108颗小行星中有107颗灰飞烟灭。至此,地球-似星联盟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安全防御网彻底崩溃,毁于一旦。
对了,108颗小行星中唯一幸存下来的那颗,编号为MY130。
MY130的质量其实很小,它到底为什么能够幸存下来,暂时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有时间去研究它。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颗MY130成了当时在星际联合长城上的人的诺亚方舟。
白星程喊出那声“逃”后,星际联合长城上开始紧急逃亡,上面的人类与似星人上了超光速飞船,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星际联合长城,尽管如此,依然有大批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幸运逃到MY130上的只有不到五分之一。
到这时人类才意识到什么叫做超级文明。超级文明就是你辛辛苦苦建造起星际长城,人家轻轻松松拍死你的星际长城,顺带拍散你的防御网,再顺带拍扁你的大本营星球。不在一个层级的力量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金墟星人把一切预料得精准得可怕。地球在这个跨越几个星系的巨大引力场中属于中等质量的星球,所以地球虽然没有被毁灭,但它被挤压变形了。金墟星人不需要地球作为移民星球,它们不在乎地球会怎样,它们想要的是富含重气的似星,因此似星万万不能被毁。
似星也确实没有被毁。因为星球构成元素不一样的缘故,似星的密度比地球大得多,质量也比地球大得多,是质量很大的星球,所以似星球既没有被摧毁,也没有变形,而是保持原样。不过上面的似星人就没那么幸运了,金墟星人侵占了它们的星球,大量的似星人被杀死,只有极少数似星人落荒而逃,乘坐超光速飞船在宇宙中流浪。
然而飞船消耗燃料,燃料会耗尽,这些逃亡的似星人急需降落,它们有两个选择可选,一是降落在MY130,二是降落在地球。MY130很小,资源十分有限,物资极度匮乏;地球虽然被引力场挤压变形,发生了一场全球大地震,城市保护罩被毁,地面受引力变化影响刮起了无休无止的大飓风,但幸存的人类在大地震停止后聪明地躲进了当初M44星叛军寄居在地球时挖掘的地底空间中避难,在里面囤积物资,躲避飓风,所以地球的生存条件反倒比MY130更好。于是逃亡的似星人向地球发出求助信号,希望人类能够收容它们。
至于该不该收容逃亡的似星人,躲在地底的人类出现了分歧。其中一部分人类认为地底储存的物资紧张,供给幸存下来的人类都已经有压力了,不够再供给那些似星人;而另一部分人类在两个星球结盟的时间里已经与似星人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他们认为既然双方是盟友也是朋友,那就应该收容似星人。
地底避难所,夏怀仁和诺亚在一起。
夏怀仁手里死死捧着一个小电视,小电视上有两条用于接收信号的天线,两条天线可以伸缩旋转,夏怀仁把天线拉到最长,不停地调整它的旋转方向,然而小电视上的新闻画面依然断断续续,时常出现雪花点。
这种落后的小电视已经几百年没人用了,这种标识着“无信号”的雪花点也几百年没人见过了,它本是放在博物馆或老物件收藏家手里的东西,但当人类转移到地底后,因为物资缺乏,所以凡是能找得到的东西都拿来用了,这种骨灰级的小电视被人加以改造后继续使用。
小电视估计挺无语的,都进坟墓了,可以好好安歇了,居然还被人挖坟,挖出来改造,继续上班。
小电视如果会说话,它一定说:“我讨厌上班。”
夏怀仁红着眼,重重地锤了布满雪花点的小电视一锤。夏怀仁把头低了下去,他又感受到了那种无力感,那种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的无力感。
“有MY130上的消息吗?”诺亚问。
“没有。”夏怀仁抱着头,把双手手指插入头发里,“信号断了。白星程……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夏怀仁颤抖着说出“是死是活”四个字,他突然喉头一堵,酸意上涌,眼泪差点从眼眶中飞出来。
诺亚不知道怎么安慰夏怀仁,只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会平安的。”
小电视上的雪花点散去,画面又重新回来了,这时播报的是星际舰队的新闻,MY130的信号依然断着。
新闻主持人正在报道星际舰队。各国星际舰队基地在引力波爆中全部被毁,人类这么多年在太空建造起来的基建、设备全都没了,幸好当时值守在太空基地的各国星际舰队队员提前得到了紧急避难通知,逃到如地球、木星、土星等在整个引力场中属于质量中等或以上的星球避难,不然的话他们也将跟随太空基地一起,被彻底碾成灰烬,成为宇宙中的一颗尘埃。
幸存下来的星际舰队队员没有一直避难下去。在引力波爆结束后,他们很快重组了队伍,将不同国家的星际舰队整合成一个大的地球星际舰队。新的地球星际舰队继续留在太空中,他们驾驶飞船在太空中巡逻,向地球传回最新的太空动态,当再发生紧急情况时好及时通知地球上的人类做准备——现在太空上的基建、设备都没了,所以只能依靠人工,同时他们还在尽全力重建太空信号系统。
夏怀仁看到这里,盯着屏幕,说:“我不应该躲在这里,我应该和星际舰队一起,留在太空,守护家园。”
“你在地球也可以守护家园。”诺亚说,“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进入地底后,秩序不完善,到处都乱得很,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
夏怀仁闭上眼,将脸埋在手臂间,同时用手紧紧揪住自己的头发。
“我想去太空。”夏怀仁说。
“你是担心白星程,你想去找他。”诺亚说。诺亚劝道:“但是怀仁,中国人有句话说,关心则乱,你这么慌慌张张地去找他,说不定反倒添乱子呢?”
夏怀仁深吸一口气,全身颤抖。稳定下情绪后,夏怀仁缓缓说道:“诺亚,你知道吗,我曾做过一个梦,在那个梦里,白星程他……他在我面前四分五裂了。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心有多慌,我从未如此无助过。”